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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将他挫骨扬灰,让他把谢识衣当年尝到的屈辱全都尝了一遍。兰溪泽再度体会了一次粉身碎骨的痛苦,可他并不觉得难受。
大白哭着掐住他脖子时,他失神片刻想的是,微生妆,想要报仇你为什么不亲自来?
想要他的根骨,想要他的修为,想要他的命,都可以。你亲自来就好……
后面他亲眼言卿祭出忘川鼎,聚集起了天下魇。心甘情愿用身体为囚牢,永生永世控制魔神。
祭台上月桂如梨花,言卿捂着自己的眼,半跪地上,红线淋漓从指间渗出。
兰溪泽对言卿并不陌生。或许这个异瞳的红衣青年自己都不知道,他对这个世界自始至终透着看客的漠然。如今走出这一步,只是为了谢识衣。
琉璃心的使命,就是催动诛魔大阵。
他选择替他的爱人承担一切。
祭台崩塌,沧妄海的潮声呼啸澎湃,这里就是紫金洲边境,离南疆很近。他在死之前,替微生妆看到了忘川鼎的模样。她寻觅一生的宝藏,不会发光也不闪耀。很黑,很丑。
万千的萤火绕在他身后,兰溪泽又体会到了砭骨的寒冷和痛苦。
他一直都畏光。
微生妆怕黑,而他畏光。他们两人的相遇本来就是一场错。
他不喜欢萤火不喜欢灯光不喜欢金银宝饰不喜欢一切发光的东西。他看到一切灿烂的东西都会觉得难受厌恶。他恨不得一辈子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
但是微生妆喜欢。
于是在她死后,他经过的每一处都璀璨闪耀,玉树银花。
明明光落在皮肤上,他是睡不着的。
他会觉得很痛觉得想吐,这几乎是一中生理反应。可是在这中痛苦中他又疯魔地能获得安慰。
因为这意味着,微生妆会喜欢这里。
她从不入梦来,兰溪泽便会对自己使一些幻术,去见她。
微生妆刚嫁给他的时候,非常忐忑,因为族中的女子出嫁后要操心的东西太多了。人情世故,礼物往来,琐碎的事情一箩筐,她觉得自己根本搞不定这一切。
微生妆抓头发,郁闷放下纸币后,把头埋在手臂里,小声嘀咕说:“兰溪泽,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会嫁人的。”
兰溪泽愣住。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的,只知道出房门的一刻心脏一下子跳得好像要从胸膛穿出来。他握了握拳,想要保持平日冷漠的样子,可是唇角的弧度却怎么都压不下去。甚至到了晚上,他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微生妆这一句话,跟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在脑海里天人交战,自言自语好久。一会儿故作冷静“哦,所以你想说什么。”一会儿又有点凶地嘀咕“没遇到我你谁都不能嫁。”
太蠢了。
他拿手臂横在眼睛上,自己偏头笑起来。
洞房花烛的一晚,其实他们之间出了一件糗事。兰溪泽用喜秤掀盖头的时候,盖头的流苏不小心缠在了微生妆鬓上的珠钗上。“啊,好痛。”微生妆那天很漂亮,凤冠霞帔,眉目如画,抬起头来看的他一眼,眸若春水。
“兰溪泽,你怎么那么蠢呀,连个盖头都掀不好。”
虽然兰溪泽对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面阎王,但在微生妆面前他就是非常容易恼羞成怒。
他俯下身去,手指碰了下那一簇红豆珠钗说:“这能怪我?谁能想到你们清双一脉新娘还会带这中东西啊。”
微生妆倒吸口气,说:“你轻点扯。”
这么一个乌龙完全冲散了两个最开始心中似有若无的局促。
兰溪泽坐到喜床旁边,虽然满脸嫌弃、但还是非常耐心地给她解开被缠住的发。那一簇红豆被烛火的光照得鲜活明艳。
他手指拂过微生妆的鬓边,视线往下落到她绯红的耳垂时,一下子愣住,感觉话都说不出来。
微生妆说:“你怎么僵住了?”
兰溪泽说:“……没什么。”
要是没有往生寺,没有灵心宫,没有横跨在他们之间仇恨的壁垒。或许他和微生妆真的能按话本里的故事走下去。
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他会是一个好的父亲,毕竟在最开始,他也曾对那个腹中的生命充满期待和柔情。
他会好好地教导他。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御剑飞行,给他最好的一切。那个孩子,生来就该是天之骄子被众生艳羡。
……而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眼眸,看向他时,或许也会有一丝的孺慕和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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