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九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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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脱胎换骨（第1页）

不同的境遇，会塑造完全不同的人。

此刻的李稷，就是这句话的验证。

如果那天汽车没有爆胎，没有事故，李稷坚信自已的人生轨迹不会有太多变动。最多能晋升个职称，拿个还凑合事儿的工资待遇，就算他的人生巅峰了。

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他从未想过自已有天会杀人，而且杀得心安理得。他记得某些文学作品里的人物，在第一次杀人后会呕吐，会恐惧，可在他这里，只是觉得血腥味儿很刺鼻，但真没什么更多的感受。

看着最后被处决的三个土匪，李稷都在思考，自已的变化怎么这么大。尤其是那个之前叩头求饶的少年土匪，连吴二虎都动了恻隐之心。但是李稷在询问了审讯结果，得知这小土匪尽管没动手杀过人，却琢磨出很多折磨别人的方法，并让其他土匪实施之后，坚决表示这个崽子不能留。李稷还特意找了三个和自已关系不错，但之前没有参与剿杀土匪的矿工去砍了三个土匪。他在提出这个要求时，三个矿工是很抵触的，但是李稷只是看了他们一眼，这三人就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提刀去了。

这就是所谓的脱胎换骨吧？李稷心想。

其实，是不是脱胎换骨不重要，这一夜的遭遇，只是李稷改变的外部助力而已。根本性的原因，在于李稷的心底的谋划。对李稷而言，他没有其他穿越者登基称帝的野心，也没有迎娶白富美、出任CEO的远大理想。他所追求的终极目标，只有回到自已的时代。按他的想法，哪怕这个世界就是自已世界的几千年几万年之后，他也要弄出机器猫的时光机回到过去。

当然，以上这些只是李稷的态度，他当然知道自已弄不出时光机。问题的核心在于，无论做什么，都需要资源。而目前的李稷，就是一个除了积攒的铜板和东家刚刚赏赐的银两，再就要啥没啥的白丁。那如何集中资源，来寻求回到自已时代的契机呢？

综合这些因素，李稷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获取资源，首先要攫取一个资源的本源，那就是——权力。

实际上，李稷并非刚刚捋清这个脉络。只是在这样的时代，获得权力又谈何容易呢？

来到这个世界的半年里，李稷在深夜中默默流过很多次眼泪，他也在抱怨上天拿自已开涮。比起他在各种小说里看到的穿越者，自已的境遇堪称最糟糕的穿越。

难道不是吗？这个时代，制式枪支已经大量出现，这是李稷亲眼见到的；义父张连生听说过汽车，说明不但蒸汽机，连内燃机都已经出现了。也就是说，在这样一个已经初具工业化的世界里，他所了解的技术，在基础科学层面上没有多少跨越优势。更关键的是，人家别的穿越者都是理工男。他呢？本就对理工知识了解有限，顶天能借助一些简单设备造一门土炮或者火药枪，合着还没有这个世界的东西先进呢。每每想到这些，李稷就一阵阵绝望，甚至前些天他都动了了此残生的念头，只是那样做，他属实不甘心。

直到今夜，他才给自已定下了新的目标，以他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对社会背景大势的预判，来抓住权力，不惜一切代价地攫取权力，进而获得资源。也许达到这个目的，他还有寻找出时空穿越真相的一丝希望。

李稷曾愤懑于命运让他来到如此凌乱不堪、纷争四起的时代。但此时此刻，他又觉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理由很简单，若当今是他前世一样的太平盛世，那他还有什么机会呢？只有足够乱，他才能火中取栗。只不过，李稷自已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华夏人已经刻入骨髓的灵魂，让他在这半年间看到了兵祸横行，匪患四起的时代后，潜意识里有了一股说不清的追求——那是让更多人幸福安宁生活的理想。

李稷吧嗒完嘴里的旱烟卷儿，扔地上狠狠碾灭，呼出一口气。听到工棚里那群处理完事情后纷纷睡去的鼾声，他口中忍不住念叨着“在自已的时代真特么好啊，遇上啥事儿都能睡得香”，便也走进去和衣而卧。

……

当太阳光再度照射时，哪怕是非常疲惫，可恶的生物钟还是将李稷给唤醒了。刚简单洗漱一下，一个代替护矿队放哨的矿工从岗上下来，对李稷恭恭敬敬地说：“工长，东家找您和二虎工长去内院吃早饭，说有重要地事儿商量。”

“工长？我和二虎什么时候成工长了？”李稷讶然。

“不知道，东家就是这么叫您和二虎工长的。”矿工半躬着身说道。

李稷点点头，“好，我们马上就去。你也快去吃些早饭，睡个回笼觉休息休息，辛苦你们了。”

李稷的话，让那矿工像受了天大恩惠似的，连忙道谢后方才退去。

看来，乱世里心狠手黑还真有很大价值啊，李稷心下不由暗笑。刚刚这个对他几乎有些阿谀奉承的矿工，恰好是他刚来矿里寻活计时，几次三番向他挑衅的人，即使被他打趴下一次之后，不敢明着找麻烦，也对他不服不忿，总想出口恶气。现在，只是一夜之间，这人再看李稷时已经是尚未开口，便气短三分。

喊上正在绘声绘色给昨夜那些躲在工棚里没敢露头的矿工讲述战斗过程的吴二虎，两个人直奔内院。往常，矿工们离内院门近点儿都会被东家奴仆呵斥，今天那三五个奴仆看到二人，连忙把头低下，躬身迎接着，大气儿都不敢出，不得不说，他们对东家都没这么卑微过。

李稷和吴二虎到了内院的一个偏屋，想来是东家的餐厅吧，倒也没多高端，毕竟这个时代，估计只有沿海大城市的大户人家才会有精致的餐厅吧。王显宗和王圣惠父子请二人落座以后，吴二虎没客气，抓着桌上的餐食就开炫。其实也不过是馒头咸菜，加一些卤肉之类的，不过相比矿工们的食物确实好多了。

老东家王显宗清了清嗓子，“二位小友，老夫再次谢过救命大恩。此番相邀，不瞒二位，确有要事相商，奈何鄙人已垂垂老朽，眼耳昏聩，已是不堪大用。故此，唯有托付犬子与两位贵人商谈，不知二位，可否赏光一叙？”

“啊，东家，你说的是啥意思？”吴二虎边往嘴里塞豆包，边一脸狐疑的问。

如果说王圣惠说话文绉绉的毛病是从哪儿来的，那么一定是随他爹。李稷也顿感无语，这跟两个矿工，这么唠嗑儿，是真让人迷糊啊。幸好，这种文言不文言，白话不白话的交谈，他还是听得懂的。

“东家，我们是矿工，虽说不好骗，但真没读过多少书。两位东家不妨有话直说。东家平日里对我们仁义，我们能做到的，自然愿意为东家效劳。”

听了李稷的话，东家父子显然松了一口气。缓了缓，王圣惠说道：“今早盘查了昨夜损失，幸赖几位英雄，家人钱财都得保全。如今心头之患，乃是护矿队近皆陨没。我父子有意让两位出面，重组护矿队，以保得我一家周全。”

得，李稷苦笑，这套词儿，估计吴二虎还是听了个一知半解。果不其然，不等李稷回话，吴二虎的声音再度响起：“啥？护矿队不都死了吗？怎么还陨没了呢？”

“唉，二虎。没事儿，你吃吧。这事儿我来。”看着又专心消灭食物的二虎，李稷内心安慰自已，也好，这样的二虎，至少不会让谋划中的自已睡不着觉。“东家，少东家，我接受您二位的提议。这个护矿队要怎么建，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见李稷接受，王家父子止不住的松了口气。王圣惠缓缓道：“护矿队留下了罗刹国所造长枪十二杆，另获土匪长枪八杆、短枪三支，及土枪十一门，另余扎枪砍刀不算。我打算将这些都交给护矿队使用。由您和二虎两位选取矿工，组建新的护矿队。您和二虎的工钱，是现在做矿工的五倍，至于护矿队员，则是两倍。”

李稷在对面仔细听着，也仔细盘算着。好家伙，工钱是真不少。至于这些枪嘛，虽然破烂，但在这个时代也不算少了。别看有的匪帮动辄上百号人，有枪的也就那么十几二十个，小匪帮则有的根本就没枪，甚至连土炮都没有，只能拿些破刀断剑的欺压良善。如今，有机会掌握一支有二十把步枪，三把短枪的武装力量，必然很对李稷的胃口，也足以为祸……哦，造福一方了。

看李稷一直在思索，父子二人又开始紧张了。爷俩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以前看起来更凶神恶煞的护矿队人马，他们都是信心满满的，怎么对着这个客客气气的矿工，他们却总是有种压迫感。爷俩此前商量时，不是没想过另外找武行镖局之类的当新护矿队，但思前想后，觉得这些在危难时仗义出手的人，显然更能带给他们信任感和安全感。

李稷喝了口水，放下茶碗回道：“既然东家看得起，我们自然是却之不恭。但俗话讲‘丑话说在前头’，此前的护矿队，就是东家请来的，在归属上不算矿上的人，他们自成一体，仅仅是为东家看镖护院。您付的工钱，也是直接给护矿队的队长，至于队长怎么分发饷银，东家是不过问的。所以我想，新的护矿队，也应该如此，东家是否能答应？”

“这……”王家父子是迂腐，但并不傻。他们之所以让李稷吴二虎新建护矿队，除了信任之外，肯定也有自已的小九九。有枪就是草头王的年代，只要不蠢，就会琢磨着把一些暴力手段掌握在自已手中。李稷这一番话，显然是令父子两个失望不已。

李稷当然明白东家父子心中所想，故而解释道：“东家，恕我直言。给您二位效力也有半年了，你们太过仁义，也太过优柔寡断。而且，老少两位东家，你们谁有抬枪杀土匪的能力呢？昨夜土匪来袭，除了护矿队，您二位和几个贴身仆从也是各自有把短枪的，从土匪冲进内院，再到我们围杀土匪，其间我可是没有听到一声枪响。还有，这矿上的人也好，另外招来壮丁也罢，能干护矿队这活儿的，哪个是良善之辈？此前的护矿队全都战死，让我敬重的是老队长的统驭能力，若是没这么个人，可能护矿队就是悬在东家头上的一把刀。我直截了当说句话，老少两位东家，这个活儿，你们干不了。而我和二虎，大才不敢说，自问震慑几十人的把握还是有的。最后，我们两个人，不敢说高台教化，更不通什么圣人之言，但起码的仗义道理都懂，护矿队交给我们，绝对会尽心尽力守护东家老小。”

李稷一番言辞，虽说没有巧言恭维，却属实情真意切。王家父子斟酌一番，又对了对眼色，王圣惠见父亲微微点了点头，也像松了口气似的，“既如此，那就有劳两位。今日起，两位便不再是我矿上的劳工，而是守护天地正道的护矿义士。”

得，这王圣惠说话的方式是改不了了，连“义士”都整出来了。好在这次吴二虎总算听懂了，连连与王家父子抱拳互致敬意。

拉着吴二虎走出内院，李稷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而对二虎问道：“大哥，认识半年了，我要问你些事儿，你可千万得说实话，要不，骗我可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