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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余茜只好坦诚和这个小男孩说完:“现在班上来了个小妹妹,叫做方敏君,今天小川也认识她了。老师想问问你,是想一个人坐,还是和贝瑶小朋友一起坐,或者和方敏君小朋友一起坐呢?”
余茜心里惴惴,她最怕听到最后一个答案。
虽然是一道给裴川的选择题,看似主动权到了裴川手上,余老师却害怕他选择方敏君。毕竟裴川愿意,方敏君大半是不愿意的。
可是方敏君这孩子确实长得清秀好看,还有个“小玉女”称号,要是裴川选了方敏君是最难办的。
九月还没迎来秋天的凉爽,裴川唇瓣和喉咙干涩到刺痛。
他用低到余茜险些听不见的声调说:“我一个人。”
余老师听到这个回答,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怅然。她温柔地说道:“小川,小孩子要多喝水身体才好,你要是想上厕所可以找老师。能照顾你余老师很高兴,想尿尿不要憋着知道吗?”
裴川没应话。
他说出“我一个人”的时候,虽然尽量平静了,可他这年到底才五岁,眼眶一阵酸疼,几乎快掉泪。这已经就是他的极限了,他不能再平静地回答老师第二个问题。
等孩子们走了,余茜老师把裴川的答案给郑老师一说。
郑老师颔首:“这样挺好的,明天给贝瑶讲一下,让她去和方敏君一起坐吧。”
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早上来上课的时候,贝瑶已经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她拉开书包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可爱的竹蜻蜓。
竹蜻蜓削去了边角锋锐的小木刺,被打磨得憨傻。
贝瑶不明白昨天为什么让裴川不开心了,晚上回去想了想,她央着爸爸给她做“小蜻蜓”。
她帮贝立材扫地,四岁的女娃娃拿着扫帚滑稽又吃力。贝立材哭笑不得,只好给她做了个漂亮的竹蜻蜓。
此刻贝瑶把竹蜻蜓递过去:“这个会飞哦。”
贝瑶演示给他看,她小手握住竹棍子搓呀搓,横的那一片螺旋桨“翅膀”就旋转起来,贝瑶松手,竹蜻蜓飞出去,飞到教室前面角落的地方撞到墙后又慢慢落下来。
她用的力度小,于是竹蜻蜓也飞得不远。
裴川看着她,清风从窗户透过来,吹动她细碎的头发和花苞儿上的丝带。她快乐地跑过去捡回来,小手摊开,把竹蜻蜓给他:“送给你,不生气。”
裴川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
那只小手不长教训似的,越过他们彼此的“楚河汉界”,嫩生生又软绵绵的,明明不带一点攻击力,却让他无端难受。
他也忽略了那条分界线的存在,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怅然拿过竹蜻蜓,果然看见她的杏儿眼一瞬间被点亮。
九月中旬,即将进入秋天,她低头拨开水杯盖子喝水,小脸都快埋进水杯里面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早就“抛弃”她了,也不知道他早就不生气了。
裴川苍白的手摩挲着竹蜻蜓,他的爸爸是个出色的刑警,但是不会做这样的玩具。他第一次看到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自己轻飘飘地飞起来。裴川并不需要这样的玩具,他没有双腿,如果将它放飞,就不能够自己捡回来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它握在手里。
下了课余茜老师说:“贝瑶,你去方敏君同学那里坐。”
此言一出,哄闹的学前班上安静了一瞬。孩子们都下意识看了眼裴川,又看了眼方敏君。
贝瑶揪着书包上的小熊猫,怔愣地抬起眼睛,她先看了眼不像是在说笑话的余茜老师,又看了眼教室最右边小小年纪就板着脸的方敏君,最后才转头看裴川。
她的眼中带着稚气和懵懂,像是水墨画中晕染出来的雾气,在疑惑地问他为什么老师让她离开呀?
裴川移开眼睛,平静冷淡地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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