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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前一刻温声软语,下一刻便生生见我倒在他眼前,面上还沾着我的血,眉头都不蹙一下。那道刀伤在我心里,一直未曾愈合。
我闭了眼,深吸口气,漫天桃花旋舞,终于缓缓散去。就算生得再美,就算待我再好,就算有些瞬间会觉得被惑住了……可他是曲徵,是这世间最为无情无心之人。
我永远,都不可以爱上这个人。
琴声清幽,声声入耳,但转瞬便可忘记。
有些事其实早就清楚,却一直不愿相信,只有这样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心里才会好过些。我看向曲徵,眼中不再翻覆,笑着拈了根桃花枝,向他丢了过去。
“这是甚么曲子,忒催眠,来首激昂些的罢!”
琴声戛然而止,曲徵信手接了桃花枝,淡淡一笑,凑近鼻间轻嗅。眼睫如扇桃花似锦,委实是副人面桃花的好景致。我复又觉得趁他休我之前,定要占些便宜,才对得住自己。
正思量怎么不着痕迹的占便宜,便听一声轻笑,有人朗声道:“二位真是好兴致,我如今方觉,桃源谷数十里桃林,融了这琴声,才是圆满。”
一人玄衣加身,俊美华贵,正是御临风。他负着手,淡淡将我望着:“靖边镇一别,金姑娘倒今非昔比。”
诚然他话中没有嘲弄的意思,桃源谷也并未意图染指真经,我听了却不舒服,便直视他道:“御公子已是我镖局的姑爷,亦是今非昔比了,怎不去陪着少夫人呢?”
他眼中不见太多情绪,缓缓踱了几步,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素色的帕子,握在掌心,垂目道:“情若深绝,相隔天涯又何妨?”
……最讨厌文绉绉的话了,欺负我这俗人听不懂是不是。我撇了嘴,定睛瞧了他手中的帕子,五指间露出一截青翠的竹子花样,绣得很是粗糙,正是慕秋给我包如意糕,却被他抢去的那方帕子。
还未去询,便见曲徵收了琴站起身来,白衣零落花瓣,携起一阵淡香。我这才发觉御临风虽是与我说话,身子却是一直朝向曲徵那边,似乎全神戒备。
“不便打扰御公子游林雅兴。”曲徵淡道:“百万,与我一起走么?”
我点点头,御临风亦淡道:“客气,来人送贵客出林。”
他身后走出两个家仆,瞧穿戴似是护林的花匠。两人一高一矮,高个的那个低眉顺眼,矮个的那个年纪尚幼,大约也就十二三岁,他领了命,抬头望了我一眼,忽然便怔住了,复而缓过神来,浑身渐渐抖得像个筛子。
那神情像是见了鬼一般。
“小……”他哆嗦着嘴唇:“小姐姐……”
倏地,我脑中一痛,划过一道光,似是现出了一个宁静的村寨,笑得慈祥的大娘与许多孩童纯真的脸,这些画面转而被一张张似笑非笑的恐怖面具堆满,复又散去,最后漆黑的空间,只余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我,手中提着一把滴血的弯刀。
这忽然涌出的记忆只是一瞬间,大约是我的神情也像见了鬼,曲徵关切的拉住我的手。矮个的少年垂着头,那高个的家仆福身道:“贵客莫怪,小鱼思念姐姐,怕是认错人了。”
那小鱼的神色,说是思念,不如说是恐惧。我心知他应与我有些渊源,但事关靖越山村寨。此时御临风与曲徵都在场,我不便与他相认,只道了声无妨,一路都在偷瞧那名叫小鱼的少年,琢磨着寻到机会,我应偷偷会会他才是。
可惜曲徵不知吃错了甚么药,整天都随在我身畔。
“你无事要办么?”我假惺惺的询道。
曲徵不答,只是微微抬眸,定定将我望着,眼中一片深黯:“难道百万不愿与我一起么?”
……
美人计不要用得这么频繁!
虽然我心知他这番情切均不是真,但不得不说,很有杀伤力。
于是一日相对下来,品茶游谷,倒也别有情趣。御非摆宴款待黑白无常,顺便邀了曲徵与我一起赏桃花,秉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我欣然答允。
是夜皓月高悬,星辉夺目,桃林泛起薄薄雾气,另有一番风骨。
御非与乌珏坐了上首,白妗妗与御临风坐在我与曲徵对面,我不禁疑道:“怎不见少夫人?”
“慕秋嫁了人,终有些女儿家的羞涩了,倒是不易。”白妗妗打趣,引得大家笑起来。时年她虽已年岁四十余,眉目间仍有秀雅的影子。白妗妗性子爽朗,但我不过镖局一个下人,与她从来没有机会亲近。此时遇了她的目光,却见她对我眨了眨眼,温婉一笑,很是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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