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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春梦了无痕(第2页)

雁红轻轻的把他又放在小竹篮中,因山路陡峻,她不便再骑马,只好一只手提着小孩,一只手牵着马,在这黄昏暮色里黯然上山。

此时晚风沐浴着这位一世姣姣女侠,头上的青丝飘扬着,她就像一朵新开的水仙花,是那么高洁,纤尘不染,……渐渐就消失了她的影子了。

月亮初上树梢,一个女人黯然的在小云峰上出现了。

她单手推开了那石室的门,熟悉的进了室,亮着了千里火点燃了灯。

这曾经被她住过半年多的地方,想不到这么快她竟又回来了,她在石室内怔了一下,想着人人生真是微妙,六十年河东河西,到头来自己还不知是何结局呢!想着她轻叹着走到自己室内,所幸各物用物被褥齐全,一切照旧。

于是她把孩子轻轻抱出,小心的放在**,再把马上包袱拿进来。

劳累了一天,又当产后体亏,她就轻轻倒在那孩子身旁,不知不觉,她竟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起来,她的工作来了,乘婴儿没醒以前,她先弄了些东西自己吃了,然后找出些被单,用剪子为孩子剪裁衣服!只可怜她自幼出生大家,这等活计她那里作过,剪凑得歪七斜八,好在怎么剪怎么做,穿在婴儿身上都是一样的不知道。

还没剪一点,小东西醒了,接着是喂奶,换片子,别看雁红纠纠女侠,平日是何等威望,就这点小事,已把她忙了个头昏眼花。

好容易到了中午,这孩子又睡了,雁红一个人出门打了一只鸟,又到后面去看了看她的马,一个人想再去找一点干柴回来生生火,所以她走得远了一点。

当她挽着一捆枯柴,和几只野鸟,正由别处回来时,奇迹发现了,使她惊愕在当地出了一身冷汗。

首先她看见两匹马停在那石室之前,二马一黑一白,马上还驼着东西。

她心中暗惊,这是谁呢?难道说自己离开这房子以后,又有人搬来了不成?忽然她想到了室内的婴儿,不由一阵心焦,忙赶到室前,见门开了一扇,室中彷佛有人在说着话。

李雁红推门而入,立刻她怔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人。

在那床的一边,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雁红认识他就是方府的小孩方凤致,这已足令她吃了一惊,可是在床边的椅上,此时正抖瑟的站起一个人影,这人用着痴情的目光看着她,而且像断了魂似的喊了声:“李……姑娘……果然是你!”雁红只叫了声:“纪大哥……”立刻万念齐发,是羞瑟,是伤心,是悲泣,是惭愧,一时她觉得脑门轰然一震,一交栽倒,竟自不省人事的昏了过去。

待她着醒转之时,她发现软棉棉的睡在**,于是她哼了一声,睁开眼,却见一对浸满了泪的热情俊目,正在低视着她。

这对眼睛又大又亮,她认出了那是纪大哥,由不得,她用袖子遮住了脸,嘤然而泣。

纪翎悲声道:“姑娘!你别难受了,你的事我大概也可猜出来了,千万宝贵身体要紧……”说到最后声音悲怆动人,雁红不由哭着叫了声:“大哥……”纪翎目视着这位自己一生仅爱的一人,见她只是短短的不到一年,竟折腾得如此憔悴,尤其粉颊上那道深深的疤痕!不知这些日子来,她受了些什么苦,一时心如刀割,再听见雁红这么叫他,由不得一阵心酸,泪如雨下,他伸手握住了雁红一腕,流泪道:“姑娘……你……怎么会……成了这样?……”雁红一任他握住自己的玉腕,她内心本觉对这年青人不起,本想一生一世也不要再见他,想不到竟在此地碰见了他,自然他一定也看见了那孩子了……听了纪翎的话,她强忍着满腹的辛酸,擦干了泪,先对着这纯洁的黑衣青年一笑道:“大哥……你……可好?”纪翎不由勉强暗笑道:“谢谢姑娘?我好得很……姑娘……”他嘴皮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出口,雁红生怕他问到那孩子的事,不由岔笑道:“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也跟我们女人一样好哭……也不害臊!”纪翎忙红着脸擦去脸上的泪,回悲作笑,就在此时,却有一个幼小的人影,偷偷溜到门外去了……他心里想师父这是怎么了?……而且李大哥原来是个女人,他们两个……我还是先出去吧!纪翎擦干了泪,破涕为笑道:“姑娘……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这是我师父尤天民的住处呢!雁红点了点头叹道:“一言难尽,大哥,等过几天我身子好些了,我再慢慢从头到尾说给你听吧!”纪翎点了点头道:“这个不慌,只要能见到姑娘,我一切都……”说到此他不由又是一阵心酸,接道:“这几个月,我找得你好苦……啊……”雁红不由眼圈一红,当时感动的伸出了手,轻轻握住了纪翎一只铁腕,再而叹道:“你呀……又要哭了……现在不是见着我了么?……”纪翎不由顿了顿道:“可是!你一定又要走了……”雁红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一次,我永远不走了……”纪翎目光一亮,当时振奋得一挺腰道:“姑娘……你说的是真话?”李雁红见他那份真挚的表情,不由颇受感动的流着泪,闭着双目抖泣道:“大哥……我这一次是真的,永远也不走了……但是……你你……”她本想说你却必需要走,然而她实在说不出口,只是你了几个字,就泣不成声了。

凑巧一旁的婴儿,就在此时醒了,哇哇的哭了起来,二人都不由蓦然一惊,雁红正要翻身起来,却为纪翎轻按着又睡下了,对她道:“你新产后身体太弱,还是我去抱来吧!”说着过去轻轻的抱起这酷似自己的孩子,一面摇着走过。

那孩子也真怪,只一看见纪翎,他马上就不哭了,而且那苹果也似的小脸上,竟自有掀起了甜甜的笑容。

纪翎小心的抱他至雁红床前,轻轻放在雁红身旁,雁红早已羞红了脸,不由看了纪翎一眼,微微闭着眼道:“孩子……是……砚哥哥的……”纪翎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姑娘!都怪我,竟不知道那隔壁的人就是你,否则我岂能忍心令你受如此苦……”李雁红不由蓦然一惊,猝开双眸道:“你说什么?……你就是那位好心的公子?”纪翎苦笑的点了点头道:“还说什么好心,令姑娘受了这么大委曲,愚兄真是猪狗不如了……”他忽然剑眉一竖,满面真挚慨然的道:“姑娘!你放心,从今起我纪翎寸步不离姑娘,一定要眼见姑娘玉体复元,至于一切琐事,都由我料理,你千万别操一点心……”雁红见状不由流泪笑道:“傻孩子!你这是为什么呢!我还值得你如此侍候我么?”纪翎被她这一句傻孩子叫得痒痒地,当时正色道:“姑娘这是什么话,我爱姑娘,心比至诚,虽海枯石烂此心不变,别说姑娘这一番遭遇,令人同情,即使是姑娘真是那负心人,我也终身不变此心,矢恋姑娘至终,……”说到最后,竟日触动情怀,由不得齿咬下唇,一时不能下言。

李雁红至此芳心不由大受了一下感动,她方知道,这纪翎果是一心地不移的难得青年,自己如今虽至如此地步,他却丝毫不移初情,怎不令人感动自惭,由不得又握住了他一手道:“小妹今生能逢大哥,真是不负此生……只是可怜小妹遭遇如此,今生也只有辜负君恩……只求来世,变犬马也定报大哥对小妹这番深情……”纪翎闻言苦笑了一下道:“妹妹此言差矣!我爱妹妹心出至纯,并不一定要得到你……只要妹妹今生能视我为一至友,不耻下交,日夕能和妹妹把晤一番,愚兄此一生心愿已足,别的从不敢作痴求。”

雁红猛然坐起,举腕扑向了纪翎怀中,早已泣不成声,半天才喘道:“大哥……我真是对不起你……既然大哥这么说,小妹今生永不离大哥就是了,只是破絮之身,那配与大哥日夕论交,岂不令小妹无地自容么?”纪翎此时手腕玉人,说不尽是兴奋,他一时高兴得连眼泪都出来了,多少日子,他连作梦也没梦到的事,今日竟会实现了。

忽然他觉得他活着是多么有价值,多么值得自傲啊!由是他轻撮着玉人,感慨道:“妹妹能出此言,足见不负愚兄此一番深情,只此一言,即使为妹妹粉身碎骨,又复何恨?!”由是四目交视,化泪为笑,一时温情万缕,尽在不言中,正当二人尚要深谈之际,忽然那门呀!的一声开了一缝,由门外探入一个小脑袋,用着委曲的口音道:“师父!我可以进来了吧!外面太冷了……”二人闻言不由都是一阵脸红,雁红忙唤道:“方凤致,怎么你看见我,也不叫我一声呢?”纪翎此时也含笑站起道:“李姑娘叫你呢!……”这方凤致始慢慢走近二人,一双眼盯着雁红半天喊了一声:“李大……哥……哦!李大姐好!”雁红脸色不由一红,当时拉起凤致一手道:“我当初女扮男装,倒把你给骗住了……我给你介绍的这位师父你满不满意?”方凤致尚未答话,纪翎已经笑道:“李姑娘介绍的人还错得了吗?是不是凤致?”雁红不由被逗得笑了起来,看了纪翎一眼道:“你这话是捧我呢?还是捧你自己?”纪翎一耸肩笑道:“两个都捧!”雁红此时不由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对方凤致问道:“你姐姐可好?”可是她说着话,目光却斜视着纪翎,像是要从这诚挚的青年脸上探取些什么隐情似的。

纪翎被她这么一看,本来没什么的,由不得脸一阵热,雁红看在眼里,不由抿着小嘴笑了笑。

方凤致闻言笑道:“我姐姐好!她想李大哥得要命!”说到此他发现又说错了话,正想改,雁红已摇头道:“以后你要高兴,就叫我李大哥好了……我这一辈子恨死我自己了……为什么我要是女人……”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纪翎一看不是碴,忙笑道:“姑娘你好好的休息,我去弄点吃的去,大家都饿了!”雁红忙要下床道:“真的光顾说话了,连饭还没吃呢!我来帮你!”想不到纪翎尚未动,却为方凤致给硬推下了,一面急道:“这怎么行?李大姐,你身体要紧,刚生过孩子怎历能动?……”雁红被说得脸一阵红,当时尴尬十分,只望着他二人笑了笑,纪翎反身笑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不答应,连我徒弟都不答应,你还是乖乖的睡着吧!”说着一看方凤致笑道:“走!凤致!我们去打鸟去!”方凤致闻言喜得一跳老高,顿时就拉着纪翎的手,一并出外而去。

雁红待他二人走后,霎时之间,她觉得自己有一种舒适恬静的安慰感觉。

于是她不由自主合上了那双像星星一样美好的眼睛,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容||这是她近月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真的笑容。

由后室传来纪翎富着男性磁音的语音道:“我们吃烤肉,这山鸡的汤给李大姐喝,她身体不好,要多吃些补人的东西!”“师父,李大姐怎么会有小孩呢?”“轻点,傻小子!”跟着又是纪翎小声轻语道:“李大姐是我认识中最好的一个人了,你以后不许再问这些话,你还小,给你说你也不知道!”雁红不由眼蕴痛泪,在枕上翻了个转,旗却又听见方凤致奇怪的问道:“师父!我知道了,那小孩是不是你的?”紧跟着是纪翎一声叱道:“胡说……”,雁红可清晰的听见纪翎的叹息,他叹道:“凤致!你千万不要胡说八道,师父和你李大姐只是一对好朋友,因为李姐俎好,所以师父敬重她,你以后可别再乱说了,知道不?”李雁红在枕上听到此,简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暗忖:“砚霜要是也像纪翎这么对我就好了……”想着她不禁悲从中来,一个人在枕上注成了个泪人也似的……正当她痛定思痛,伤心得肝肠寸断之际,室外传来纪翎和方凤致的步声,她忙用袖子擦干了泪,方一坐起,纪翎已在外轻道:“姑娘!我进来了?……”雁红忙笑应道:“大哥!请进吧!”接着纪翎和方凤致相继入内,二人手中尚端着盘碗之类,纪翎一进内就笑道:“姑娘你尝尝我的手艺如何,这碗山鸡汁保险比外面馆子里的还好呢!”雁红微笑接过道:“我一个人那吃得了呢!大哥……你真好!”纪翎然后一面又取过一只烤得油香四溢的山鸡道:“我们都吃过了,你请吃吧!我和凤致还要在外面房中布置一下呢。”

雁红知道他用意是想避开自己,好叫自己吃东西,但她此时满腹忧伤,那还有多大胃口,只吃了一只鸡腿,暍了半碗汤,也就饱了。

就如此,她安静而舒适的在这小云峰,不知觉中已住了近二十天了。

每天她只是照顾着婴儿,纪翎侍奉她可说是无微不至,这期间,曾五度下山,为婴儿母子采买了任何必用的东西,他脸上永远带着真诚和蔼的笑容,每日除了早晚和吃饭的时间,他陪着雁红以外,其它的时间,他多半是和凤致相处着,使雁红感到绝无不便之处,渐渐他们相处得直如兄妹一样。

雁红体质本佳,再加上细心调护,虽只二十天,她却已可说复元如初。

这一日,正当她拱着婴儿睡觉以后,一个人步出室外,暮日之下,方凤致却在山那边草地里玩,却见纪翎单手斜倚着一棵榕树,正对着那却将消逝的晚霞在发怔,他那挺俊的仪容,映着漫天的红霞,愈觉得英姿飒爽,英俊之中别带柔怀,好不动人!雁红轻轻碎着步掩在他身后,但终于还是被他发现了,回身笑道:“妹妹!你怎么又出来了?”雁红笑嗔道:“呆子!给你说不要紧了嘛!”纪翎一皱剑眉道:“话虽如此,还是要多小心一点的好!”雁红遂倚身树上,一双凤目注定在纪翎脸上,半天才道:“大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对着天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听听!”纪翎不由叹了一口气,遂把头低下了,过一会又抬头看了雁红一眼,吶吶的道:“妹妹!过两天,我想下山去办一件事!”雁红不由微笑道:“办什么事呢?”纪翎顿了顿,启齿笑道:“我想去找找叶砚霜去!”雁红不由惊得一愕,遂道:“找……他作什么呢?”纪翎苦笑了笑道:“妹妹对我如此恩情,已使我扫除了经年的忧郁与希望,我想如今我可说是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说着他忽然低下了头,雁红眼圈微红的看着他,这位年青人忽然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可是!我发现我自己太自私了……”雁红不明其意的追问道:“大哥!我不明白你……”纪翎忽然握住雁红一手道:“妹妹,你可知道,这世上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这么爱着你,除了我以外,我相信叶砚霜也同样的爱着你,也许他如今正在江湖中到处寻觅着他的雁红妹妹……雁红忽然低下了头,泣道:“他不会!大哥……我求求你再不提起他了……我已经早把他忘了……”纪翎紧握着她的手,微微叹道:“妹妹!你一直错怪了他,事实上他对妹妹的心,也只有我知道!”雁红不由一惊,满脸泪痕的看着纪翎泣道:“这这……是怎么说呢……我错怪了他?…”纪翎苦笑了一下道:“妹妹!你先别急,且听我说,你就会明白了,而且这其中多少还牵连到我呢!”雁红不由睁大了双目,纪翎于是又叹道:“自从妹妹在昌平养伤好后,我送妹妹走后,住不两日,因思妹妹过甚,所以我忍不住又尾随妹妹而往……”雁红脸红着点了点头道:“这……我知道!”纪翎于是又长吁了一口气道:“只怪我一时痴心,而且误认那叶砚霜是登徒浮浪之流,满心想有机会一会他,为妹妹出一口怨气!”雁红依然以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于是纪翎又接下去道:“想不到后来在六旗镇打擂台,无巧不巧正遇见了他,只怪我一时气焰填胸,不问青红皂白,和他大打了起来……”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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