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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发现那穷书生躺在那里时,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蛾眉微颦着,一双眸子似乎也黯然了。
她只向那书生瞟了一眼,就匆匆进门而去,临进去时,拉了小丫鬟雪雁一下,低低地说了几句,雪雁频频地点着头,一双眸子在那书生身上瞟着。
老善人下了马,哈哈笑道:“黄老哥既来了,怎不到里面坐呢?大门口不是待客的地方。”
说着就去拉黄老爹的手,黄老爹得意地笑着,不时左右看着,像是在说:“你们看!我不是吹牛吧?”他干笑着说:“老善人,没有什么大事情,在门口说就行了。”
晏老善人笑道:“什么事呢?”黄老爹脸红红的,用手一指墙根下那个书生:“老善人,这个小伙子,快冻死了……大家的意思……”他尴尬地搓着双手,继续说下去道:“老善人一生救人无数,所以大家的意思,公推兄弟在您老面前求说一下……这书生再不救,恐怕要冻死了。”
晏老善人皱了一下眉,往前走了几步,朝那个僵卧的书生看了一眼,回过头冷冷一笑:“对不起,我不能救他。”
黄老爹及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由一怔,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晏老善人在当地是最有善名、最富有的人,怎会见死不救呢?黄老爹不由脸一红,干笑了一声:“老善人,您老人家一向是……”才说到此,这位晏老爷子一推手道:“不要说了,我可以拿出几个钱叫他走路;可是不能像过去一样,留他住在家里……”黄老爹先是一笑,随即又皱了一下眉道:“老善人,这书生八成是病了,话都不能说了,您老人家医术通神,何不与他治治呢!”晏老爷子冷笑着摇了摇头:“我哪里会什么医术,你不要听人家胡说。”
他转身对门口一个伙计道:“高升,你到后面支十两银子,取一件棉袄,送给那个雪地里的相公,叫他走路。”
他说完又回过头来,对着黄老爹一抱拳,笑了笑:“老哥进去坐坐吧!”黄老爹正感到有些下不了台,闻言哈着腰笑道:“不敢!不敢!您老请进去吧!外面风冷。”
晏老善人遂也不再客气,对众人抱了抱拳,就大步向门内走去。
那个小丫鬟雪雁却皱着眉,慢慢走到了书生跟前,红着眼圈道:“喂!你是哪里来的呀?叫什么名字?我看你已在这里躺了一天了。”
书生只张开眸子看了看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雪雁脸红了一下,正不好意思,黄老爹在一边苦笑了一声:“小姑娘,他哪儿能说话呀?冻坏了!老善人真变了!过去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雪雁听了,点了点头,很快地跑进大门里去了。
于是大家七言八语地就谈开了,有的说给十两银子也不少了,有的说给钱没有什么用,主要是人家有病。
不多时由门内走出那个叫高升的听差。
他手里拿着一大块银子,还有一件蓝布厚棉袄,走到了那书生跟前,把银子往地下一丢:“呶!老爷赏你的银子,还有棉袄,你穿上走吧!”说着把棉袄往地上一丢。
那书生却只睁了一下眼睛,仍旧把眼睛又闭上了。
高升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黄老爹叹了一口气道:“唉!这年头连做奴才的都变了……”他叹息着,把雪地里的银子捡了起来,放在了书生的袋子里。
当他手扪及这书生的身体时,不禁大吃了一惊,原来这书生只穿着一件单衣服,他的皮肤,真比冰还冷。
黄老爹口中啊了一声,赶快把大棉袄给他盖在身上,心里可禁不住嘀咕道:“这小子八成是活不成了!”这时那书生却意外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在众人身上转着。
黄老爹忙蹲下身子,皱着眉道:“小哥!你还行么?”书生竟微微笑了笑,还点了点头,众人不禁大喜。
黄老爹叹道:“小哥,刚才我给你求情,大概你也都听见了,晏老善人赏了你十两银子和这件衣服,也算是很难得了。
这大雪天,你躺在雪地里,还不要冻死了么?我看……”他摸着下巴,下了个狠心道:“这样吧!小哥,我家地方虽不大,安置一个人,也还能勉强。
如果小哥你不嫌弃,就请到蜗居先盘桓几天。
小哥,你看怎么样?”那书生摇了摇头。
黄老爹方自一怔,却见那书生竟苦笑了笑,微弱地开口道:“谢谢老人家!我还是在这躺一躺的好!”黄老爹怔道:“小哥,你疯了么?你不怕冻死呀?”书生微微摇了摇头,又把眼睛闭上了。
黄老爹四下望着,直着眼睛道:“你们听听!他是个疯子不是?”四周的人听了那书生之言,无不啧啧称奇。
可是经此一来,也就不大爱多管闲事了,都当他是疯子,纷纷走了。
黄老爹又蹲下来问了他几句,无奈书生却是再也不开口,他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也当他是个疯子,转身离去。
这地方又安静了。
到了晚上,起了风,鹅掌大的雪花一片片由天上飘下来,飘在书生的身上、脸上,就像是堆了一个雪人似的。
雪地里有几只饿狼在远处徘徊着,伸着长脖子,发出“喔——喔——”的凄厉的嗥声。
所幸这晏宅大门口的灯光很亮,否则那书生怕早要被这些畜生给吃掉了。
忽然,两条人影从晏府的高墙上冒出来,现出白天所见的那一对佳人,正是府里的小姐晏小真和丫鬟雪雁。
她们婀娜的身形由墙上飘然而下,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飞快地向着那个书生奔去。
前行的雪雁,一身翠绿小袄,头系红巾。
后面的晏小姐仍然是一袭银狐披风,在雪地映衬下,不注意看,还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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