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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可笑,确实如此。
他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罪臣劣行斑斑,手中皆有留痕,一应证据已经备齐,皇上不信,大可由三司会审,将证据公诸于世。”
皇帝龙袍中的手不停颤抖。
竟留了证据……他竟不知公孙忠肃如此狼子野心,将所有的事一一留证,以备后患。
若早知,他早早便除了他!
现在该如何是好?皇帝茫然四顾,却发现方才窃窃私语的大臣们渐渐停了,方才那些话如沉石入湖,掀起浪花与涟漪——而最终,走向了平静。
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与公孙忠肃,台上,阶下,一人认罪,两人共担。
皇帝身上冷汗津津,一屁股坐在龙椅上,目光挨个看向台下诸位言官。
可平日里叫嚣的朝臣,此刻或低头不语,或与他遥相对望,沉默的令人心慌。
没有办法了,皇帝强自镇定道:“公孙忠肃……罪该万死!他既已承认,再无任何详查必要!即刻将他拖下去。五马分尸……五马分尸!!!”
……
公孙忠肃下场惨烈,而他的死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所有人都挂着一层皮,包裹住内里的彷徨猜疑,无数这样的人汇聚成摧枯拉朽的力量,加速腐烂着这个走到末路的王朝。
从那日公孙忠肃直接被压至刑场五马分尸开始,各官各府,自角落滋生的讨伐之说渐渐涌起:
“姜重山将军是被陷害的,他一生征战无数,却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将军一家惨死,公孙忠肃一人五马分尸如何能够?也该让满门凌迟才对!”
“公孙忠肃死罪不冤,可姜大将军一案并非公孙忠肃一人之过啊。”
“宴云笺这个吃里扒外令人发指的畜牲!当日他竟党同公孙忠肃,像对自己恩义深重的义父举起屠刀,坐实大将军的污名!”
“难道宴云笺不该被一同严惩吗?公孙忠肃已被五马分尸,他又有什么资格苟活于世?”
“不该杀了宴云笺吗?”
“他该死。”
“他该死。”
“他该死。”
暗流涌动愈发剧烈,却始终没有翻到明面上:并非朝臣不怨恨宴云笺,而是因为他们仍处在一个尴尬茫然的境地里。
——要求严惩宴云笺的命令谁下呢?难道是如今还那个高坐龙椅之上、弑父弑君的皇帝?
且不说那日早朝过后,他便害了病,渐渐严重直至卧床不起,就算他还有精气神,谁又能心无旁骛,毫无芥蒂的真心拥戴他、护持他?
偌大朝堂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顶梁之人。若一定要找出这一个人,却不得不承认一个荒唐的事实,迄今为止只手遮
天说了算的,是宴云笺。
宴云笺回府的必经之路上,再看不到一个人,百姓自发躲避,仿佛沾染他,便是沾染到什么邪物。
他沉静淡漠走在路上,始终没有变过表情,或者说不知从多久之前,他便如同戴上面具般,只剩下这一个表情。
忽然一个小孩子从斜里冲出来,对准他扬手扔来一个鸡蛋。那动作在他眼中,耳里,不断放慢。
他端稳了身体,不躲不避。
鸡蛋砸在他肩膀上,黄白的蛋液挂下来,顺着衣领粘腻地流进肌肤,脏污衣衫,还在往下滴落。
下一刻,一个妇女匆匆忙忙跑出来,与那孩子一样身上都打着补丁,惊慌的看了宴云笺一眼。
一把抱起孩子,转身狂奔。
宴云笺继续往前走,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二日他出门,府门前泼满了黑狗血。鲜血淋漓的台阶下,还有一只白色幼猫的尸体,软绵绵倒在那里,半边身子沾了血迹,凝结毛发。
宴云笺瞳仁急速颤抖,他陡然变色,仓皇转身一手扶在门框上,弯腰呕吐。
喘不上气一般浑身发抖,一声声干呕里夹杂含糊不清的呜咽。剧烈的咳,咳到后来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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