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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慵懒往后一靠,架起条腿道:“我就说嘛,我柳望松岂是一个会迫于他人威势的怂人?果然是身不由己。”
倾风叫他逗笑了,踹了脚他的椅子腿,坐到他边上去,与他打听起昌碣城的近况。
柳望松将这几日的重要事务挑拣着说了一些。聊到口干舌燥,虚握长笛,指着她说笑道:“陈倾风,当年你还说,你要带我做富贵闲人,如今你身为剑主,我在昌碣,为你驱策,却连腿都要跑断了。”
倾风笑盈盈道:“那是我做剑主之前说的,当不得真。”
柳望松转着长笛,哀怨呼道:“日子苦啊。”
长河之上明月如珠,清寒月色无声散溢。
星河流转的天幕下,一孤寂身影拎着个酒壶,纵身腾跃至如覆白霜的屋脊。
谢引晖斜过酒壶,给自己倒出一杯,对着人境的方向,寡淡无味地抿了一口。
酒水的香气在高处呼啸的冷风中顷刻飘散,他抬起头,眺望远处。天地在模糊光线中融成一色,犹如一片浩渺不见尽头的平湖,星子如波光闪烁,愁云恨雨皆倒映起来。
谢引晖斜过杯盏,往地上泼出两杯,算是祭了黄泉里的两位故人。想起陈冀,胸膛微震,不由笑了一声。
他与陈冀其实草草见过一面。
少元山一役过后,陈冀前来寻他。
谢引晖离不得昌碣城,刑妖司暂时也少不了陈冀。
因此兄弟二人仅坐在湖边饮了一壶酒,聊了几句话,待到天色初亮,便各自归去。
虽知晓这些年陈冀的坎坷际遇,可真见到那两鬓斑白、一脸苍衰的老者,谢引晖实难将那句“大哥”叫出口。
只是失了神地看,想从对方的神色与眼眸中,找出分毫与当年那意气青年的相似之处。
他还没反应过来,陈冀先用竹杖敲了敲他的手臂跟腿脚,一幅勉强挑拣的嫌弃模样,嘟囔道:“你这是什么鬼样?当初离开人境时,不是嚣张得很吗?我追你过去时,你臭着张鞋垫子那么长的脸,没好气地同我说什么,‘天道在妖境。’、‘你不懂。’。都滚蛋!老子怎么不懂?你以为自己念的书
多就聪明?我看你蠢得很!()”
他说着被勾起旧怨,真发起气来,竹杖用力抽了他一下,冷哼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陈冀?当初还敢拿剑指着我,用白眼翻我,好哇,若不是我手下留情,顾念那么一点兄弟情谊,我当时就已经把你削成两半,埋到少元山堆肥了。哪容你那么吆五喝六?我就说,你谢引晖,一辈子都只能做我二弟!你自己看看,看看,出了人境,便给人欺负得面目全非,啧啧,但凡拿出点当初对待我的傲慢排场来,哪至于沦落成这模样??()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谢引晖不是很想与他争辩,由着他骂,掀开酒壶的盖子,又从袖口摸出一个杯子掷了过去。
陈冀接在手里,摇头晃脑地道:“你小子,当年总一脸笑嘻嘻地恶心人,现下脸动不了了,可真是报应。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告诉你,我刑妖司里也有个小子……哦,你该认识。林别叙那臭小子,他笑起来的表情是有你三分真传。你该不是他妖境的半个师父吧?”
谢引晖给他倒酒,闻言也呛了一句:“那你陈冀呢?当年吹嘘说自己要做天下第一流的剑客,如今老得腿都迈不动了,只剩下一个嘴上厉害。”
陈冀瞪大眼,发现酒水快满出去了,赶忙先喝了一口,续又拿腔捏调地奚落道:“看来谢公子在妖境,倒是学了一身阴阳怪气的本事。我就说你小子不是个什么好人,真该叫京城里的那帮瞎子都开开眼。”
二人并排坐在岸边。
两个白瓷酒杯轻轻一碰,晃出些许水花,二人动作一致地仰头,一饮而尽。
河面上流光徘徊。天如水,水如天。
陈冀五指敲击着膝盖,嘴里哼着首不知名的小调,是年轻时从街头歌女处听来的曲子,如今已不记得半句词,来来回回只重复着几个音。
谢引晖没有接腔,闷头喝酒。
陈冀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吹迷了眼,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摇摇晃晃地飘在这斜月中,心间感慨丛生,停下哼唱,指着远处的山头道:“我在刑妖司住了段时间,倒是感觉越活越回去了。有时夜里醒来,走到院里,看着熟悉的剑阁楼台,总以为你们走还在。没事就要来敲我房门,烦人得不行。”
谢引晖说:“看来你真是老了。才总是半夜惊醒,回首往事。”
陈冀抢过酒壶,笑骂道:“你小子年轻。我不信你能睡得几个好觉。”
谢引晖笑了笑,手中转动着空酒杯,眼神空虚渺茫,怀念地道:“要说心境最为空明开阔的,还得是陈驭空。他这名字起得真好。确实脑袋空空,每日只想着要胜过你。提着把剑,追在你后头跑。”
陈冀傲然大笑道:“当年刑妖司多数人妄图能以剑胜我?想想而已。只他不死心,非来我手上找揍。”
谢引晖说:“陈氏的主家弟子,天赋卓绝,处处平顺,未有受挫,偏偏被你压上一头。你还字字挑衅,每回见他都不说半句好话,故意羞辱与他,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若你不去招惹,管你是什么天下第一流,他岂会与你过不去?你分明是故意。”
()陈冀听出他话里的揶揄,坦诚道:“他小子那么有钱,还前呼后拥的,我自然看不惯。尤其是他那帮狐朋狗友,都是什么货色?处处比不得我,又阴险狡诈,只敢在背地里拿不入流的手段坑害我,又挑唆着陈驭空来找我的麻烦。我是想让那傻小子看清楚他们的嘴脸,别遇上几个对他曲意逢迎的人,就拿来当兄弟。”
谢引晖翻他旧账:“哦,这样啊?那你偷偷在陈氏家主面前告他黑状,也是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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