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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淮看着,心里莫名一空。
“阿蛮……”他念着这个并不能算作熟悉的名字,垂下了眼睛,秀长浓密的睫毛落下了一片阴影,他的神情,忽然就变得黯淡了。
谢家姝宁,小字阿蛮。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才不过十五岁。身在孝期,已有婚约。但说是婚约,可他自打回京就没有见过温雪萝,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生得什么模样,是美是丑,是白是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更不知道她聪明还是愚
笨……
明明不管对方生得什么模样品性,重要的只是她的身份门第而已。
但那时的他尚且年少,到底是心痒难耐,便寻了个机会偷偷溜去相看温雪萝,不想却瞧见了她,坐在温雪萝身侧,轻声言语,微笑的模样很晃眼。
那年她也不大,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眉眼间犹有稚气,但隐约已见无双风华。温雪萝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她忽然笑着侧望过去,点点头,笑意轻浅却又浓烈。那半张侧颜,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都像是梦里才会有的模样,委实干净好看得不
像话。
他看着,呼吸一窒,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于是,温雪萝再美再好看,他也看不见了。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看了一会,深吸口气,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了回来。事后吉祥问他,温家小姐生得怎样,他想一想,脑海里浮现
出的却是她的样子,不觉失笑,摇摇头道:“很好。”
英国公府的这门亲事,是他生母在世时为他定下的。
温雪萝的样貌、出身,都很好。
这就够了。
够了。
但他心里却隐隐有种不痛快,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直到再一次见到谢姝宁时,他才琢磨过来,自己到底为何不痛快。那是次年元月上元节,满城花灯,满街人流。娴姐儿说,从没见过街上的花灯,很想瞧上一眼。她自幼恶疾缠身,那时候身子已经很不好,过得一日便少一日,
所以她说什么他都想答应。
他那天夜里便早早从锦衣卫所里出来,换下飞鱼服,穿了日常衣裳陪她出了门。
兄妹俩都戴面具。他让乳兄如意给自己备了只面目狰狞、青面獠牙的,娴姐儿看见了很不高兴,好说歹说非让他换了只胖娃娃模样的,男童咧嘴大笑,很喜庆。她自己挑了个戴花
姑娘,嘴角一抹浅笑,很甜。
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自己。
这可怜的孩子,还没长大就先老去了。
她的青春年华,是那样稀罕的东西。
但她总在笑,笑着说话笑着喊他“哥哥”,从来不发火不生气,再苦的药也喝,再疼的时候也不哭。
他一想到她会死,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难受。
推着娴姐儿的轮椅走在路上,耳边是热闹喧嚣的人声笑声,可他心里只有担忧和害怕。走了一阵,娴姐儿忽然拉拉他的袖子,说想要摊子上的那盏兔子灯。
他便让吉祥去买,老板却不卖,说得猜对了字谜才行。
吉祥不会猜,娴姐儿就对他说:“哥哥去猜,那点字谜定然难不倒你。”
他心道难肯定难不倒,但他不放心离开她。
娴姐儿就拽住吉祥的胳膊道:“哥哥怕什么,这不还有吉祥嘛!”他无话可说,又见她的确是想要,便将人交给了吉祥,自己往摊子走去。小摊子前挤了一堆的人,也有像他们兄妹一样戴了面具的。他走进人群,抬头看向了兔
子灯上贴的字谜。一字字看过去,心中已是了然,谁知他正要说出谜底,人群里却忽然闹腾了起来。
摩肩接踵,撞来撞去。
他担心后头的娴姐儿,赶忙回头去看,却瞧见了谢姝宁。她站在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掉了面具,正要去捡,却叫人给踩烂了,脸上笑得又开心又无奈。这时,突然有个少女挤到了她身旁,带着两个婆子,趾
高气扬地喊她:“阿蛮,你去给我解那个灯谜,我要那两盏花灯!”
口气跋扈尖刻,像是在喊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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