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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有一个声音从阁里传出,他问:“小东西,现在什麽时辰了?”这声音清醇而悦耳,饱含著平日里没有的温柔。
“回皇上的话,现在是巳时。”那换作“小东西”的宫人恭敬的回话。
答了这句,周围又回复到那无边无际的森然的安静,随即是一阵铁链撞击般的金属声响,再是由藏书阁最深处逐渐往外的脚步声,那宫人保持著弯腰的姿势,直到藏书阁两扇年代久远的门扉从里面推开,一道明黄的鲜豔的身影,从黑暗中逐渐现形,慢慢被铺天盖地的阳光沐浴著包围,那铺天盖日的金色光晕。
小东西恍惚中再次看到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还是觉得一阵晕眩,你绝没有看过那麽黑的发,像刀削般深刻却又在棱角出极尽温柔缠绵之能事的轮廓,鼻若悬胆,唇含朱丹,还有那双眼,盛的分明就是一汪满是涟漪的春水,清澈而深邃,流光而溢彩,藏得不知是千万春山,还是梦断寒潭。头顶盘龙冠上镶嵌了一颗龙眼大的明珠,束住了他脑後的头发,两条明黄的锻带从冠顶延绵到胸前,伴随著两鬓的青丝从肩上温柔的滑落。
小东西只是恍惚了一刻,遍仓猝的醒转,替他弹落肩上掉落的尘埃,这位年轻的帝王在阳光下微微眯上了眼睛,肆意而温柔在阳光下微笑。
“小东西,你这会便带了我的赦书,在午时之前到宗人府去,免了那人的刑罚。”王顿了一下,笑著说:“他怕已经受了不少的苦,你在宫里选些上好的补品,送到他府上去。”
小东西听了这话,赶忙应著声去了,边走边想,别人都说皇上每次从藏书阁出来,脾气都会格外好,诚不欺我。
王看著他远去了,拨正了依附在脸颊的发,乘著四下无人,随意的靠坐在阁外的石阶上。
王在藏书阁外栽种了千杆修竹,自时有大风飒然而过,竹林晃动著,遮天避日。
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开心的往事,在阳光下笑眯了眼睛。
——
“山顶千门次第开。”
很多年後,有诗人写出了这样一句诗。
对称而雄伟的宫殿群,庄严而肃穆,沉重而巨大的宫门,从里向外一扇扇缓缓的推开,大风吹过,有人骑著马疾驰而入。
如果硬要我选一个词形容这样的一幕,我会觉得很想哭。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马上的人叫做小东西,皇帝身边新上任的内侍,知情识趣,不离左右。
藏书阁外,帝王把头埋在膝上,雨肆意,他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那满是阴霾的天际,身旁千杆湘妃竹上,俨然已沾染上满满的泪迹。
“皇上~皇上!”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帝王从来没有见过那孩子如此惊惶失措的模样,面色苍白,满脸泪痕。
“发生什麽事了。”帝王招著手笑著叫他过来。
虽然天下雨了,但是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帝王想,天经常会下雨,雨会停,天会晴,没有什麽事情值得困扰,只要有他在身边……虽然早就知道,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喜欢却只是一个人的心情,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还在苦苦坚持,无论怎样都不放手,都不愿意放手,都不舍得放手,任谁都不能说这是一段没希望的爱情。
帝王想笑著安慰那个在雨中哭得可怜兮兮的孩子,轻轻的拍著他的脑袋,要他慢慢说。
小东西结结巴巴的跪在他身前匆忙的敍说:“宗人府那边说……那个人已经受刑了,在巳时就已经,已经……他坚持要提早……”
帝王温柔的笑硬生生的僵在了脸上,他推开了那个孩子,惊愕的,痛苦的,愤怒的,慢慢的重新在细雨中抱紧自己的身子,他在细雨中瑟瑟的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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