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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洛当时捧著一桶油漆站在旁边,苏陌未干的油漆画笔淌著颜料滴在他的脸上,顺著脸滑落,黑色的思慕和红色的泪水,他向上看去,苏陌是他黑色和红色的天空。
他永远不打算说,说他为什麽会随身带著,而不是扔掉这个,和苏陌一起在初中制作社研究出来的,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计程器。
他永远不打算说,说他是在怎样粗暴的打斗和推攘中跌倒尘埃中,才有机会把计程器粘在车底。
他永远不打算告诉苏陌,他在那一个漆黑的晚上,转让了自己在冯家遗产中百分之二十的继承权,就为了让那个暴怒的男人大发慈悲,先给何授止血,并收回了直接弃尸野外的决定。
他沈默地看著苏陌的背影,大理石台阶冰冷如水,再也没有人粗暴地把他拉起来。
记忆中他还是那个十年前在篮球赛上扭伤了脚的别扭少年,被苏陌背在背上,湿漉漉的汗水贴著自己的汗水流在一起,走到校医室的漫长路上,一步一步踏上去,风呼啦啦地吹过,头顶一个荷包蛋一样可笑的残阳,燃红天幕,心事就突然变了。
哪怕故事在沈默中圆满的谢场。
愿意守候的人会一辈子沈默地守候。
三百多公里外的城市里。
一个背影消瘦的男人坐在路边的凳子上看著热腾腾的豆浆炉子发呆,须发皆白的老头问他:“还要一碗吗?”
男人摇了摇头,伸手去数自己口袋里的钱,几个月下来,从一毛到五毛的零票,已经有了厚厚一把。
自被拿走了钱包从车上扔下来那天开始,不知道多久才可以攒够回家的路费。
何授在这个偏远的城市路边的椅子上坐到第三天的时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到了他旁边。何授张了张嘴想说话,後来发现自己的嘴唇嘶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身上血迹什麽的沾满衣襟,散发出恶臭。
老人笑著问:“你要不要试试帮我做点事,我可以管你吃住哦。”
何授听了这句话,踉跄著爬起来,嘶哑地挤出几个字,他问:“有钱吗?”
老人哈哈大笑:“老头子可没什麽钱呢,我只是看著别人都在扩充生意,卖了几十年的豆浆,也想卖些别的,可老头子一个人管不过来,那些小年轻打工可不便宜啊。小兄弟你也要工资吗?”
何授微微红了一下脸,但他想他的面孔大概早已脏得看不清了,於是他有些放心地说:“我要攒钱,坐火车回家。”
老人呵呵地笑著把他拉起来:“这里没通火车哦,原本还有人肯载陌生人搭顺风车去别的地方,这几年也没人肯了,你要去的地方远吗?汽车费可贵了。”
何授看到自己的手弄脏了老人的衣服,脸红得更加厉害,於是小心地问:“那到C城大概要多少钱?”
老人愣了一下,似乎也不好意思打击何授的积极性,只是呵呵笑著说:“认真打工的话,也不久。”
就算何授这几天只是在椅子上静静地坐著看著,也知道这个小城市并不繁华,零落的城市规划,连污染也没有蔓延到这里,晚上还能在天空看到不曾陨落的满天繁星,比以前更广袤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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