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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街头,红肿着一双眼,哭花了脸,头发凌乱,形象全无,行人步履匆匆,没人会顾及一个伤心的人,偶有行人驻足,惊讶地看她一眼,便又忙着赶路。普天之下,人群熙熙,此时此刻,她竟突然感觉到了孤单,一如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她被弃在朱门外,四顾茫茫,无人帮她,也无人帮得了她,原以为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就不会再跟那些残酷的记忆有任何交集,但此际,她竟又尝到了那般无助的滋味。
一次是被至亲之人狠心抛弃,一次是被所爱之人拒之千里,她果真是个天煞孤星,注定无法圆满善终!
神思飘忽间,忽地脚下一软,跌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里,抬眼对视上叶白深沉如海的眸子,似看到一束微光,她掀了掀干裂的嘴唇,嗓音有些沙哑:“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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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带她到一处僻静的路边摊,点了不少东西,他自己坐在对面也不吃,只看着她狼吞虎咽。化悲愤为力量,填饱肚子的李卿羽精神好了不少,却依然蓬头垢面,她却毫不在意,翻身骑上叶白牵过来的马,扬鞭就走。
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各怀心事,专心致志地赶路,安静得诡异的气氛下,马蹄跑得飞快,卿羽感觉到身后的他散发出的寒冷气息,缩着脖子悄悄看他一眼,但见他冷着一张脸,唇线抿得紧紧的,眉毛蹙着,一双明净的眸子里隐藏的情愫说不清是伤心还是生气,便也不敢说话了。
迎面是飞扬而过的风,卿羽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不自觉地想起二位师父,渐渐心生了愧意,说到底二位师父对她有着十年的养育之恩,给了她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或许他们是希望自己能继续过得平静安稳,才不希望自己跟随师兄担惊受怕颠沛流离吧。
临走前说出那样的话,想来会伤二位师父的心……她脑中突然轰的一声,想起最重要的事!抬手打了自己脑袋一巴掌,心急之下一把夺过叶白手中的缰绳,猛地一个掉头,疾驰的马儿高高扬起前蹄,险些将两人翻下去!
“怎么?”叶白大吃一惊。
强忍住内心里窜出的不好的预感,她急得哑了嗓子:“师父们出事了!”
叶白自她手里接过缰绳,手臂圈住她的腰际,沉声道:“坐稳了!”一个扬鞭,马儿撒蹄疾奔而去。
一路催马再次回到家门口,两人皆为眼前景象狠狠惊了心!
满院狼藉,一片混战。她那两位师父,正顽强抵抗一群来势汹汹、手段狠毒的黑衣人,遍身浴血!卿羽为这景象震住,瞬时回过神来,当即一跃跳下马背,捡起地上一把剑,大喝一声,一头冲入打斗圈中。
想来这些黑衣蒙面人同属一个组织,均是受过专业训练,招招狠辣,步步惊心,卿羽与其中一人打斗了几个回合,手段抵不过,被两个黑衣人手中的钢刀齐力挑倒在地,她就势滚了半圈,还未站起,便当头以手中之剑迎上了来者的两柄大刀,刀光森寒,逼得她退无可退,刀剑相接狠狠一滑,激出一捧火花来,而她眼看要被大刀刺中!
忽而一把剑自侧面接连刺入两个黑衣人的脖颈,再提力一抽,惊惧间,她被一只有力的臂膊揽开,一大片腥味儿浓重的鲜血避之不开,尽数溅在身上,白色衣衫被血水氤氲出一片红花来,尚有血珠顺着衣摆滚落在地。叶白对一身血迹毫不理会,一手拥紧了她,一手执剑将赶过来的黑衣人一招毙命,抽出剑的瞬间拥着她一个旋身,避过那一阵血雨。
卿羽惊魂未定,但一颗孤立恐惧的心如找到了依傍所在,安然了不少。叶白目光锐如鹰隼,面上笼了一层寒厉之气,甚是骇人,手起刀落间所向披靡,纵然是要时刻顾及着怀里的她这只拖油瓶,抵挡这杀戮也游刃有余,来来回回十几个招式下来,脚下已倒了四个人。
来者不善,且个个身怀绝技,但师父们也武艺超群,再加上有叶白这位高手助阵,不消一刻,黑衣人就大势已去,受伤之人躺的七零八落,剩余四个人负隅顽抗。叶白将对手刺了一剑,正要再补上一招,大师父阻止道:“不能杀!——”
叶白一分神,其他三个黑衣人自袖间掏出一枚物什来,齐齐朝地上一甩,“轰”的一声,烟雾弥漫!叶白屏住呼吸,臂间突地用力,将卿羽往怀间一带,另一只手顺势捂住了她口鼻。众人唯恐有诈,凝神以待,但烟雾逐渐消散,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叶白道:“他们负伤潜逃,撑不了多远,现在追还来得及。”
严城摆手:“不必,此番他们定是有备而来,若外面有人接应,我们得不偿失。”
叶白不再说什么,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看不出有何异样。
卿羽白着一张脸,打来清水,去擦洗地上的血迹。叶白蹲下身来,帮着她一起,待一切都清理完毕,卿羽冲进房间,看到大师父已经替自己和二师父包扎好了伤口,换好了干净的衣裳。她走过去捡起地上带着血迹的破衣,自嘲地笑了:“这回,大师父不用再找借口说是上山采药被树枝划破的了吧?”
何当神情一顿,想起上次他缝补破衣恰逢她看见,为消她疑心只说是上山采药被树枝划的……终究还是没能瞒住她啊!他的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原来,她一直都有着疑心,是自己大意了。
“师父就没有话要对徒儿说么?”她拎着血衣站在面前,红着眼睛望着他,“我还纳闷一大早师父就急着赶我回去是为何,幸而我在路上突然想通,如若不然,这回师父被树枝划破的衣裳,可就没人补了。”
她咬着牙,恨着心,将一番话说得讽刺意味十足,心里却在滴血,何当心知她的悲痛和埋怨,也便不再遮掩,说了实话:“在外经商多年,因着利益关系树敌无数,在一次交锋当中,不慎背负了性命之债,对方不肯罢手,多年来不间断地雇着杀手来寻仇,后来盯上了祁嵇山,我们才借搬家之名退居到月凉城中。本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城中属官家势力,对方不便勘察,但没想到……”
何当闷咳一声,扶着桌沿坐下,不再往下说了。卿羽明白了一切,咬住嘴唇将眼泪吞回去,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你这是干什么?”
“既然行踪已经泄露,唯一的办法就是再搬家,这里已是危险之地,杀手们还会再找上门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住下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将衣物打包,“师父们还是去露鼎记吧,那里尚属禁城管辖之地,不管怎么说有了官家的庇佑也算更安全些,而且有我和师姐在,也能照顾师父们。”
严城叹道:“他们既然能追查到这儿,又怎会查不到露鼎记?你还是快些回去,免得你们俩也被牵扯进来,这种寻仇的事情,我们应付得过来。”
卿羽将打包好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回过身来冷笑道:“师父们真会为徒弟着想,大难当头先把我们摘了个干净,你们是一片好心,却让我们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也罢,我说不动你们,那就让师姐来说。”
何当叫住了将欲走的卿羽,稍作思考一刻,点头应下:“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顿了顿,才缓缓道,“不能把我对你说的这些事透露给她半分。”
只要师父们肯跟她离开,一切都好说,卿羽如释重负,一口答应:“师父可是怕师姐担心?您且放心好了,师姐那个火爆脾气若是知道了这回事定又要搅得天翻地覆,我们现在没有这个精力和时间,我自然不会同她说的。”
何当淡笑一下,不置可否。卿羽解决了心头事,不胜欢喜,脚步也轻快了不少,出门时见叶白还立在院中,血腥之气还未散尽,他脱下染了血的外衣拿在手里,见到她展眉一笑,有些难为情:“可有……适合我穿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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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锅碗瓢盆的露鼎记里有的是,干脆不要了,二师父和师兄的东西各自打个包袱足够了,只有大师父有个巨大的且上了锁的百宝箱,卿羽好奇地想打开看,被他喝止了,直说这里装得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不能随便给人瞧,她猜想定然是他藏的私己,便也不再坚持,一行人雇了辆马车,喜气洋洋一路来到露鼎记。
但见门庭冷落,进出者寥寥,何当一双桃花眼眯了眯,一脸心痛难当的模样:“唉,不知我投入的那一百两银子,能不能完整的收回来……”
卿羽权当没听见,开始从马车上卸行李,阿吉正好送客出门,看见后回头招呼了秋儿过来,一同帮忙,还依照着卿羽的介绍逐一问候了大师父、二师父。何当脸上的阴霾当即一扫而空,乐呵呵道:“多俊的孩子呀,慢着点,别累着了……”
卿羽偷着笑,压低声音跟叶白说:“大师父这个人,虽然平日里嘴巴挺坏,但他心肠软,喜欢孩子。”
叶白弯起唇,看着她的眼里也带了笑:“我也喜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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