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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钱。明素心有钱。
说起来像笑话一样,明明是同一个父亲生的,只因为母亲不一样,在父亲那里的待遇就天差地别。
明素心就算要天上的月亮,父亲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而她除了母亲去世时留下的衣服首饰,什么都没有。
“姐夫,”明素心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再开口时,带了娇嗔,“我说了这么久,你倒是理我一理呀。”
明雪霁陡然生出一丝希望。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明素心一个人在说话,计延宗一声也没吭,也许他,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呢?
下一息,计延宗开了口,冷淡的声线:“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像有什么在耳朵里扇着翅膀,嗡嗡直响,明雪霁湿着眼,想起参加乡试之前,他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搁在她颈窝里,呼吸拂在耳尖,一阵阵痒。
那时候她刚刚卖掉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件首饰,无名指上那枚红宝石戒指,换了他进京赶考的盘缠,他摩挲着她手指上那个丑陋的伤疤,声音低低的:“这些年苦了你了,等我考中,一定让你好好享福。”
她的辛苦不易,他都记在心里,他不理明素心,因为他知道,他是她的丈夫。明雪霁的眼泪滑下来,打湿鬓角。
洞口处,明素心哭了起来:“英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英哥。是了,计延宗的本名,唤作计士英。三年前明素心都是这么叫他的。后来计父犯了事死在大牢里,计家抄家流放,计延宗过继给了隔房堂叔,从此改成了现在的名字。陈年旧事涌上心头,石壁潮得很,贴得后心上,让人心里发慌。
脚步响动,计延宗又开始往里走了,明雪霁下意识地又往阴影里退了几步,听见洞口处布帛拉扯的响动,明素心拉住了计延宗:“英哥,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
计延宗甩开了她:“别跟着我。”
他继续往里走,明素心带着哭腔追在后面:“英哥,这些天我为你做的,难道你都不在意?今天来的周慕深是我请的,他爹是吏部侍郎,管着各级官员考核升迁,我会帮你们说合,等你修撰任满,只要他爹帮你说句话,升任侍读、侍讲都不成问题。”
侍读、侍讲,明雪霁听着一个个陌生的官名,模糊明白了她的意思。计延宗说过,翰林修撰只是过渡的官职,任满后能去哪里,才是决定仕途的关键。
“这些事姐姐都不懂,所以我一直帮你留心着,英哥,你难道,一丁点儿也不记得我的好?”
是啊,她什么都不懂,自从七岁死了母亲,父亲再没让她念过书,继母也从不带她与别家姑娘来往,她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人脉,不能像明素心那样帮她。脚步声越来越近,明雪霁不停地后退,脚底下突然一凉,她踩进了水里,险些惊叫出声。
水声细碎,惊动了洞口处的两个人,说话声有暂时停歇,明雪霁屏着呼吸,在灰暗的光线里,看见狭窄的山洞在此处变宽,最深处流出一脉细细的溪流,溪边设着凉榻春凳,看起来,很像是王府里消暑避夏的地方。
幸好,这时候并没有人。
衣服打湿了,水淋淋地贴在腿上,伤口沾了水,越发疼得钻心,明雪霁咬着牙,慢慢弯腰卷起裤腿,正想擦干时,明素心又开了口:“英哥,我知道你恨我当初没有嫁给你,可那难道是我的错?姐姐那副模样在你床上,我,我能怎么办……”
耳边嗡一声响,三年前那个惊慌羞耻的早晨一闪而过,许是光着腿脚的缘故,明雪霁觉得冷,牙齿不自觉地打着战。
脚步声又响起来,计延宗在往里走,明素心哭着追在后面:“英哥,这么多年了,我一刻也不曾忘记你,你,你可曾忘了我?”
声音越来越近,明雪霁不停地后退,躲避。抱着期望,又害怕失望,像背靠着悬崖,往后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只等最后的宣判。
手攥得很紧,死死压住无名指根那块伤疤。
最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冻疮,嫁给计延宗的头一年冬天,她去河边洗衣服,回来就长了。
暖了一夜刚刚缓和些,又要去洗菜淘米,便又加重些。一整个冬天反反复复,总没个尽头,快开春时她在河滩的冰上滑了一跤,肚子里快三个月的孩子没了,这块冻疮也从此扎了根,再没好过。
这么多年里烂了又长,长了又烂,最后,剩下这么一块拇指大小、丑陋发黑的疤。
脚步声近在咫尺,他们离得很近了,明雪霁后退着,听见计延宗突然轻柔的语声:“我……”
身体突然撞上另一具身体,惊叫还没出口,嘴就被死死捂住,随即是腰。陌生危险的男人气息混在潮湿阴冷的水汽里,明雪霁惊到了极点,挣扎着抬头,对上一双幽深飞扬的眼。
与此同时,计延宗后半句话传进耳朵里:“从不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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