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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女孩已经渐渐长大,已经渐渐开始学会胡思乱想,越不该想的事,越喜欢去想,而且总是会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她知道这个小鬼一定又想到那些地方去了,可惜她偏偏没法子辩白。
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屋子里待了一夜,到天亮时才蓬头散发地提着自己的鞋子走出来,还带着三分酒意。
她能让别人怎么想?她能说什么?
“快回房去睡吧!”她只有避开她目光,尽量用最平静的声音说,“你早就该睡了。”
“是的,我早该回房去睡了,可是你呢?”小蔡盯着她,“你为什么一夜都没回去?”
汤大老板又说不出话来。
小蔡冷笑:“我劝你还是赶快穿上鞋子的好,赤着脚走路,会着凉的。”
说完这句话,她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好像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春寒料峭。
汤大老板痴痴地站在冰冷的石地上,从脚底一直冷到心底。
她没有错,一点都没有错,可是她知道她已经伤了这个小女孩的心。
晨光初露,晓雾未散。
她从心底叹了口气,正准备回房去,忽然发现院子里又有个人在看着她,就坐在小蔡刚才坐过的那级石阶上,手托着腮帮子看着她。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不是个小女孩,而是个小老头。
一个古里古怪的小老头子。
02
汤大老板不认得这个小老头,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老头子,而且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一个人。
这个小老头看起来不但特别老,而且特别小,有些地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老得多,有些地方看起来又比任何人都小得多。
他的头发已经快掉光了,只剩下几根稀稀落落的白发贴在头顶上,就好像是用胶水贴上去的一样,无论多大的风都吹不动。
他的牙齿也快掉光了,前后左右上下两排牙齿都快掉光了,只剩下一颗门牙,可是这颗门牙却绝不像别的老头那么黄那么脏。
他唯一剩下的这颗门牙居然还是又白又亮,白得发亮,亮得发光。
他实在已经很老很老了,可是他脸上的皮肤却还是像婴儿一样,又白又嫩,白里透红,嫩得像豆腐。
他身上穿着的居然是套红衣裳,镶着金边绣着金花的红衣裳,只有暴发户家里出来的花花大少要去逛窑子时才会穿的那种红衣裳。
这样一个老头子,你说绝不绝?
汤大老板差一点就要笑出来了。
她没有笑出来,因为这个院子里的前后左右附近本来是绝对没有这样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明明有这样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她,带着很欣赏的眼光看着她,就好像那些二、三、四、五十岁的男人看她时的表情一样。
幸好汤大老板一向很沉得住气,虽然没穿鞋子也一样很沉得住气,所以居然还向他点了点头笑了笑。
“你好。”
“我很好。”小老头说,“非常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你贵姓?到这里来有什么贵干?”
“我既不姓贵,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贵干。”小老头说,“我到这里来,只为了要做一件绝不是‘贵干’的事。”
“什么事?”
“你猜。”小老头像孩子般眨着眼,“你猜出来我就给你磕三千六百个头。”
汤大老板摇头:“磕那么多头会很累的。”她说,“我不想要你磕头,我也猜不出你到这里来要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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