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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傍晚,戚延才回了宫。
清晏殿外早有阻拦废后的大臣等候,有大篇的理论要念叨。
戚延躺在龙椅上慵懒地听,长腿肆意交叠。
先皇留下的龙椅其实只容人正襟端坐,可戚延嫌硌肉,命人造了把八尺有余的龙椅,整个像一张长榻,既可坐亦可躺。慵懒斜倚着软枕听臣子禀报政务,舒服得很。
殿上阻止废后的说完,又有一群老臣来觐见,问他荣王府是怎么回事。
“有人看见是皇上去了荣王府,皇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示下。”
戚延支着下颔,懒懒散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哦,荣王,他死了。”
“他疯是假,乃装疯卖傻,他辱骂朕。欺君,又辱骂君王,朕就给赐死咯。”
底下老臣面面相觑,有人沉吟道:“但荣王毕竟是先皇子嗣,是您的兄长,他死状凄惨,皇上赐刑也应考虑悠悠之口,实在有失稳妥。”
“三年前他谋逆的时候,朕已然念在手足之情留了他性命,朕记得尔等当时还劝朕要斩草除根,不能妇人之仁。”戚延睁开微眯的那只眼,睨着底下一臣子:“就是李爱卿你吧。”
一直到许久,殿中朝臣才被打发走,清晏殿才落得清净。
戚延坐起身,挪来雕刻精美的八角翡翠提笼,揭开阳绿盖子,逗弄着里头蛐蛐。
许是有些无趣,他转着笼盖放到宫灯下,看那翠绿的浓阳色在各个光线下变化颜色,欣赏绝世好玉冰润色阳的特质,认真却又百无聊赖。
吉祥侯在一旁,有些纳闷,憋了许久后壮着胆子道:“皇上,方才看几位大人并没有打消阻拦您废后的决心呐。”
微一挑眉,戚延轻扯薄唇,挑起长柄淡笑看装死的蛐蛐。
“既然咱们此番已知皇后两年前已在荣王那失了清白,方才何不以此反驳几位大人,叫他们无话可说,您不正好可以废后了么。”
“朕是要废后,可不是杀人。”戚延抬起眼,目中沉沉冷意:“你是想要皇后去死?”
这一冷睨,吉祥忙惶恐地跪下,口中喊知错,可实在纳闷,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错在不知圣心?
这圣心着实难猜。
殿上沉寂无声,吉祥一跪,后头徒弟胡顺与一众宫人也都跪着,额头触着地面,不敢抬头。
戚延懒得喊起,支着下颔,提笼里蛐蛐还在装死,已有三日不爱和他玩了。
他本意不愿要这小动物的命。
他也从未想要凤翊宫那位的命。
若方才在几个老匹夫跟前提温夏失清白于荣王,他是可以有更强大的废后理由了,可温夏会死。
她在意清白,在意名节。
他昭告天下她被荣王那畜生染指,便等同于赐了她白绫无异,逼她无颜再活。
可戚延想,荣王那狗东西后头撩开衣袍那条腿,多半是膈应他的气话。
他了解凤翊宫那位,她五岁那年懵懂无知,被困青楼三天两夜都能那般伤心难过,即便是**着最喜欢的秋千,也委委屈屈地把小脸缩在小手心里。若真如荣王所言那般,她早已在那年便无颜活了,必是郁郁寡欢去半条命,还会三天两头做新衣裳、诏画师作画、奢靡铺张造各式翡翠,还兴高采烈跑去他的登宇楼赏雪?
还有荣王那狗东西,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装得一身斯文儒雅,实际怂得很,那年还没那般大的胆子敢动他的人,那可是他的太子妃。
但一想到那狗东西说的那番话,多半也是有真。
即便他是很厌恶温夏,可她身为太子妃、身为皇后一日,在他后宫一日,受了那等侮辱,都是他管辖的问题。
怪不得她身上。
他只是一意要废后。
呆得无趣,戚延起身去往御花园。
绿丛繁枝在渐暖的气候里抽了新芽,深夜的宫廷被祥和的静谧笼罩。这散心也漫无目的,不知不觉穿过湖心,行至畅春台。
明明是寂静的早春夜,还没有繁花盛开,但一股清幽雅郁的玉兰花香自微风里漾开,轻轻浅浅地钻进鼻端。
这花香似有魔力般,戚延忍不住松懈筋骨,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吉祥与一众宫人提灯随在御侧,随着戚延的停顿都躬身静立。
回首侧目,戚延视线梭巡之处,一行宫人提灯行走在曲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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