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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的是《诗经·周南》的一章,歌词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若译成现代白话诗则是:
有棵高树南方生,
高高树下少凉阴。
汉江女郎水上游,
更想追求枉费心。
好比汉水宽又宽,
游过难似上青天。
好比江水长又长,
要想绕过是枉然。
这诗写的是一个高傲的少女,任何男子追求她都追不到手,诗中所用的都是比喻和暗示,陈天宇听了,不觉心中一动,想道:“冰川天女为什么弹这首歌词?难道她是自比汉江女郎么?冰川比汉江那可是更要难渡得多!”
抬头一看,红日正在天中,琴声划然而止,园子里静悄悄的,人人心情都觉紧张,冰川天女和白衣少年约会的时刻已经到了,忽闻一阵箫声,远远传来,吹的也是《诗经》中的一章,歌词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若译成现代的白话诗则是:
芦花一片白苍苍,
清早露水变成霜,
心上的人儿哪,
正在水的那一方。
我逆着水流去找她,
绕来绕去道儿长。
我顺着水流去找她,
像在四边不着陆的水中央。
这诗是男子寻觅意中人的情歌,伊人可望而不可即,诗中充满爱慕与惆怅的情怀。箫声一停,只见园中已多了一人,正是那白衣少年,手持玉箫,腰悬长剑,更显得丰神俊秀。只见他收了玉箫,弹剑笑道:“冰川伴奏琴声妙,但愿人间剑气销。姑娘弹得好琴,几乎令我忘了比剑之事了。”冰川天女淡淡说道:“你也吹得好箫,敬聆雅奏,果是高明,剑法必定更妙,那是更要领教的了。”
陈天宇暗暗好笑,他们二人琴箫酬唱,哪里像是即将决斗的模样?只听得白衣少年又笑道:“那可不是大煞风景么?”冰川天女道:“你要我下山,那岂不是更煞风景!你若不愿比剑,我也不愿强人所难。你下山去吧,这里实在不是你该到的地方。”白衣少年摇了摇头,笑道:“那么除了比剑,我可是没有办法请你下山了。好吧,咱们一言为定,若我输了,我就再不来麻烦你,若你输了,那你可得助我去保护那金本巴瓶!”冰川天女眉头一皱,道:“尘世之事,你争我夺,令人恶心。好吧,你亮剑进招,也落得我耳根清净。”言下之意,似是一来责那少年不够高雅,二来对这场比剑,颇有自负之意,好像可以稳胜无疑。
冰川天女长剑出鞘,只见寒光疾射,冷气森森,她所使的也是冰魄寒光剑,但比那些冰宫侍女所使的寒光剑,剑质又自不同,那是采五金之精,在冰窟寒泉中淬炼而成,陈天宇和芝娜虽然早就服下宫中的灵药,可以抵御寒气的六阳丸,仍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白衣少年神色自若,微微一笑,轻弹宝剑,声若龙吟,在下首一站,道:“请赐招!”冰川天女长剑一指,疾如电掣,陡然飞起几朵剑花,陈天宇还未看清,只见那白衣少年已凭空拔起数尺,剑光在他脚下一掠而过,冰川天女微微“噫”了一声,旁人看不出来,原来她这一剑乃是达摩剑法中的一个绝顶怪异的招数,一招之间,分刺敌人三大命门要穴,却不料那白衣少年竟自轻轻闪过。
白衣少年发声长啸,手起剑落,左刺两剑,右刺两剑,中间又疾刺一剑,出手五招,用了五种不同的剑法,式式不同,冰川天女道了一个“好”字,冰魄寒光剑横空一掠,剑锋自左而右,中途一变,剑势陡然逆转,出手如此之快,而竟能使剑势随心转换,这在剑术之中,是最最难练的招数!只见那剑光似左反右,横空一掠,向着白衣少年的颈项一绕而过,陈天宇骇叫一声,忽闻那白衣少年笑声又起,赞道:“使得好一招达摩剑法呀!”他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间,又避开了冰川天女一剑!
冰川天女更是诧异,这少年竟自知道自己的剑法师承,而自己却不知道他的剑法来历,傲气不由得减了几分。白衣少年一声长啸,身剑合一,来得有如骇电奔雷,轻灵处又似行云流水。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冰川天女杀得兴起,剑光四展,有如水银泻地,花雨缤纷,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冰川天女的影子,白衣少年在剑光之中飘来晃去,有如一叶轻舟,在狂涛骇浪之中挣扎。两人身法越展越快,不一会只见寒光一片,绸带飘飘,已分不出谁是白衣少年,谁是冰川天女。搏斗虽烈,竟自不闻兵刃碰磕之声。双方都以最上乘的武功,避招进招,满园子里,但见剑光缭绕,人影幢幢,此去彼来,眼花缭乱。两人比剑,就如数十百人相斗一般!
白衣少年也是好生骇异,心道:“冰川天女果然名不虚传,她在达摩剑法之中,又掺了许多古怪的变着,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原来这些古怪的变着,乃是冰川天女的父母以达摩剑法为基础,又采撷阿拉伯剑术的精华糅合而成,与中土的剑法,截然不同,白衣少年虽是正宗剑派的嫡系传人,也不懂得。
两人斗了半个时辰,兀是不分胜负。冰川天女剑法又变,剑势展开,全是进手的招数。只见她剑锋忽而上指,忽而下戳,脚步踉跄,剑法好似杂乱无章,其中却包含着极复杂的精妙招数。白衣少年心中一凛,突然凝立不动,宝剑展开,化成了一道光幢,护着身躯。冰川天女只觉他的剑光凝重如山,扑攻不进,心中也是一凛,想道:此人功力,只有在我之上,绝不在我之下。冰川天女攻不进他的剑圈,白衣少年也破不了她的剑法,两人自正午斗至将近黄昏,兀是不分胜负。
忽听得一声裂帛,划然而止,冰川天女与白衣少年各自横跃三步,检视自己手中的宝剑,双剑相交,亦是各无伤损。白衣少年吁了口气,笑道:“今日可以休战了吧!”冰川天女道:“今日未决胜负,明日你可再来。”白衣少年笑道:“但损坏了你宫中的美景,我却实在于心不忍。”
此言一出,冰宫中的众侍女这才注意到有好几处假山湖石已被剑光削去了一大片,不禁连叫可惜。白衣少年道:“咱们相斗,殃及山石,这真是何苦来?”冰川天女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斗也罢。”白衣少年却又笑道:“你还未胜我呢,你又不肯随我下山,叫我如何是好?”冰川天女眉头一皱,似是对这少年的歪缠甚不耐烦,道:“你自己不会下山吗?”白衣少年又笑道:“偏偏我又想交你这位朋友,我下了山,怎能再见着你?更何况棋逢对手乃是人生最畅快之事,我下山后,怎能再找得一位似你这样的对手厮杀?”冰川天女道:“那你想怎地?”白衣少年道:“这两日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你虽然对客人不大礼貌,但我也该请你一次,明日中午,你到下面冰谷之中,咱们再决个胜负。你就是把冰峰削平,也无关系,免得在这里相斗,损坏了你宫中的美景。”冰川天女心中一气,道:“好吧,依你就是!”言出之后,这才觉得被他请出冰宫,视同宾客,倒真的有点像朋友了。
白衣少年看着那些被损坏的假山湖石,忽又笑道:“园林布置,有如少女衣裳,亦宜时常变换。损坏了重新布置也好。”口讲指划,不理冰川天女听是不听,竟大谈其园林布置之道。宫中的布置,都是冰川天女设计,叫侍女所为,那些侍女听他说得有理,竟然围上来听,冰川天女不欲在人前责骂侍女,发作不得。白衣少年讲了一阵,忽而打了个呵欠,道:“可惜你不肯留客,我今晚又得在冰峰之下,睡一晚了。”冰川天女气道:“你走吧!”白衣少年道:“你对朋友真不客气,好,主人既不留客,那我也就只好走了。明日你可记得践约呵!”一路走,一路又谈论园中的花草树木,说这是香荔,那是薜萝,该如何如何裁枝剪叶,宫中的侍女听得出神,竟有几人跟在他的后面,好像替主人送客一般。
冰川天女甚是生气,不自觉的也走上前去,想把侍女唤回,忽见那白衣少年在一块牌坊之前停下,牌坊后有数十丛墨兰,香飘远近,白衣少年笑道:“这里的景色亦甚佳美,何以没有题联?”冰川天女看了他一眼,却不作声,一个侍女道:“这两日就要写上去刻了,公主说……”冰川天女道:“多嘴!”白衣少年笑道:“原来你还没有拟好,这副题联又要嵌你哪位侍女的名字?”冰川天女又看了他一眼,忽道:“看你跃跃欲试,你又试试代拟如何?”白衣少年笑道:“好,你又来考我了,我这人最不知自量,只好又献丑了。”一个侍女指着先头那侍女说道:“这里的题联要嵌她的名字,她叫慧卿。”白衣少年一想,这个字一是虚字,一是实字,果然难对,那侍女是服侍冰川天女在书房中展纸磨墨的,对诗词联语之道,亦略解一二,笑道:“想不出来么?”白衣少年道:“勉强可以对它一对。这牌坊甚高,需要一副长联。”吟道:
慧质胜幽兰,摇曳空山,明月有情徒怅惘;
卿云灿银海,飘浮天际,瑶池无路漫低回!
联中之意,又是影射冰川天女,将她比作空谷幽兰,只有明月有情,为她做伴,徒增怅惘。冰川天女听了,默然不语。那侍女却叫起好来,又指着一处道:“这里你能不能也拟一联,要嵌我的姐妹幽萍二字。”那处是荷塘之上的一个八角亭,荷塘中莲叶田田,浮萍片片,白衣少年笑道:“幽萍二字,也是一虚一实,更是难以成对,好在有眼前的景色可借用。”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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