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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娟欣慰地看向张向阳,她儿子心思细腻重感情,哪怕是远亲远眷,见过了,说过话,就不会忘。
“好多年前他去深州贩蔬菜,后来就一直没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向阳摇摇头。
李玉娟低下头,手指磨了下灶台瓷钻的边缘,“你三舅公跟你一样。”
张向阳再次瞪大了眼睛。
“家里人容不下他,他就跑深州去了,听说他相好的就在那儿。”
张向阳还是很震惊,“真的吗?”
“真的,”李玉娟道,“你还记得你三舅公长什么样吗?他年轻的时候可帅了,追在他身后的姑娘一大堆,他一个都不要,就喜欢他们家里那个帮工的,这你肯定不知道了,那时候还没有你,我都还是个小姑娘呢,那帮工黑黑瘦瘦的,我是看不出来哪好,后来……反正出了点事,那帮工跑了,你三舅公差点都活不下去。”
那时候她三舅舅拉着衣服,指着自己的胸膛,对着来抓人的人大喊,有本事你们杀了我!雨点般的拳头应声落下,她三舅差点真被人活活打死。
那是她五六岁时候的事,过去四十多年了,她都快忘了,今天却奇异地回想了起来,甚至于她三舅拉扯衣服手上绷起的青筋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玉娟拿过张向阳的手握在掌心,“都说外甥像舅,你这倒是隔代了。”
张向阳从未想过他的亲人中有与他一样的人,他拼命地去回想与那位三舅公见面时的情形,却只记得过年的时候,他给了他一把炒花生。
“我都不知道……”张向阳低声道。
“家丑不可外扬,你怎么会知道。”李玉娟道。
张向阳心里一紧,“妈,我……”
李玉娟道:“妈不是那个意思,”她捏了捏张向阳的手,“那是你太姥爷觉得是家丑,妈从来不觉得你丢人,在整个镇上,妈一直都是行得正坐得直,你爸也一样,都是靠自己立住的人,向阳,你记住,你不丢人,也没对不起谁,妈一直都以你爸爸和你为骄傲。”
张向阳的手被握得紧紧的,那一颗漂泊的心也在此时彻底踏实了下来。
这样的时刻,他想到了陈洲。
陈洲,没有他那么幸运。
张向阳目光忧虑地看向厨房门。
自己生的,李玉娟可太清楚自己儿子在想什么了,肯定是想那个陈工了。
就是以前张向阳真是藏得太好了,她一点没察觉,没往那方面想过,她松了手,“过去聊聊吧,别等会儿吃饭的时候还傻乎乎的在那儿装,我替他累得慌。”
李玉娟对陈洲的态度观感一下就变了,甚至还有点儿嫌。
张向阳走出厨房后,李玉娟回过身,略略反思了一下,心想自己可不能犯错误,农村恶婆婆在电视剧里可都是反面形象。
卧室门“哆哆”两下,陈洲连忙去开门,他一拉开门,看到张向阳红肿的眼睛,脸色立刻变了,“怎么了?”
张向阳还是怕他妈看见,先进屋关了门,回身对上陈洲着急的眼,轻声道:“我跟我妈说了。”
他话音刚落下,人已被陈洲一把抱在了怀中。
张向阳撞入他的怀抱,听着陈洲有力的心跳声,还没回过神,头顶被用力地揉了一下。
“没事的,别难过,还有我。”
张向阳愣住了。
“没关系,”陈洲靠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很温柔,“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别往心里去,慢慢来,总会有个适应的过程,你终究还是她的儿子……”
刚止住的泪又有蔓延的趋势,张向阳反勾住陈洲的手臂,将眼睛深深地嵌入陈洲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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