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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湿漉漉的感觉让恒乞儿有些措不及防。
他吸了吸鼻子,无视这奇异的情绪,伸手探向面前的饭菜。
当那双长满了冻疮、布满了紫红色肿块的手抓住馍馍的瞬间,他的泪愈加止不住地流。
混合着咸热的泪,恒乞儿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吞咽,嚼得匆忙又急躁。
“喂,你看那边……”
饭堂里有孩子指着恒乞儿窃窃私语道,“他好像个乞丐。”
“他真的是裴玉门的弟子吗,该不会是偷偷混进来的吧?”
“噫,他连筷子都不会用吗,怎么用手抓菜!”
“脏死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尽管周围有些吵闹,但这却是恒乞儿有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餐。
这顿热乎的饱饭瞬间抹除了恒乞儿对新环境的抗拒,使他心中充满了对明日的期待。
晚饭之后,按理学生们可以去澡堂梳洗,自然,恒乞儿是不会去的。
自被投井之后,他再没有下过水、洗过澡。
他回到房内,发现炕变热了,屋子里被烘得温暖又干爽。
恒乞儿合衣躺上了褥子,挨着墙壁,尽量远离另外的两张床褥。
新褥子散发出舒适的香味,旁边放着甲堂的弟子服,恒乞儿没去动它,只是目光在新发的棉鞋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便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睡着,柔软的床被、暖烘烘的火炕以及温暖鼓胀的肚子让他被一种无法名状的情绪包裹着,使他飘飘欲仙,却又惶恐离开了土地,触不到实地。
他伸出手来,在枕头下摸到了那把菜刀,冰冷的触感总算让他心中安稳了一些。
躺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中,恒乞儿听见了脚步声。
甫一听到动静,他立刻清醒了过来,握着刀的五指收紧,闭着眼睛竖起耳朵警惕着一切响动。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宁楟枫和凌五。
两人刚从澡堂回来,扫了眼炕上的恒乞儿,没有叫他,兀自上了炕。
宁楟枫坐在炕上,凌五单膝跪在他身前,替他脱了鞋。
他没有给宁楟枫脱衣,只把斗篷挂了起来。主人睡前还得看上好一段时间的书。
将小几放到空出来的炕头后,凌五取出一块照明石和一茶壶,给宁楟枫沏了杯热热的花茶,如此宁楟枫便可好好看书了。
宁楟枫看书时凌五便跪坐在一旁,添茶倒水,等候吩咐。
“主人。”在宁楟枫取出书来时,凌五忍不住唤了一声,目光朝炕尾的恒乞儿扫了过去。
他实在没法放心让主人和这种人待在一起,倒不是歧视对方的身份,而是担心他把虱子和什么感染病传给主人。
宁楟枫明白他的意思,抬手道,“传闻司樾真人生活用度极其节俭,我要想成为她的弟子,就必须融入平民百姓之中。”
“主人这般诚心,天亦为之动容。只是…”凌五迟疑道,“所谓的司樾真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至今没有任何确切的消息,或许她只是裴玉门包装出来的噱头也未必。”
“若真有本事,裴玉门何至于还是一介小宗?主人为何要为了那些模棱两可的传言拒绝昇昊、禛武、珖月三大宗的邀请呢?”
“我也尚有疑虑,”宁楟枫垂眸思忖道,“不过方才山长亲口对我说了,三日后司樾真人会莅临学院,日后每月都会来指点授学。她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一个月内便见分晓。”
“纵然她是位绝世高人,可司樾真人出现的二十年间,从不收徒……”
“那必是因为裴玉门弟子资质低劣,入不了真人的眼。”宁楟枫一笑,“司樾真人此前从未指点过新生,此番既然愿意出面授学,必是有了收徒的打算,即便她看不上我,待我赢了新生比试,便可指名要她做我师父。”
凌五犹有些担忧,“主人,听说那司樾真人脾气古怪,纵然她功力深厚,可若不好好授学,那岂不是耽搁了您?”
他还是觉得不如去三大宗找个有经验的师父靠谱。
“父亲常说,三大宗内部迂腐冗杂。我一心求学,不想去淌那些是非。”宁楟枫打开书来,“君子慎独,若我能克己守心,在哪学都是一样的,若不能,在哪学也都是白费。”
他开了卷,凌五便不敢再开口打扰,只恭敬地跪坐一旁,心里祈求着那司樾是个有真本事的高手,莫要辜负了主人一片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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