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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了甩脑袋,慢慢爬到c黄角,一边舔起自己的尾巴,一边几不可闻地说着谁的坏话,时不时往榻上瞪一眼。还没把褥子坐热,又跑到灶上偷鸡去了。
如此安安稳稳地过了数日,韩倚楼突然诸事缠身起来。
附近几个山头的妖怪陆续登门拜访,平日里不见踪影的几位长老更是全到齐了,一群妖魔鬼怪,成日里聚在密室中商议。余下华阳一个,仍日日去寻仙泉灵穴,按着先前的法门炼补内丹。
韩倚楼看在眼里,面上虽不动声色,偶尔下山一趟,却总是带回来几株灵芝,随手放到鸡汤里炖着,等那狐狸来偷。
华阳胡里胡涂吃下许多大补的药糙,等到月圆时,再吐出内丹一看,红彤彤一粒珠子,已经有指甲盖大小。
不知不觉,山中春芳已尽、百糙丰茂,举目四望,尽是满眼碧色。
韩倚楼将黄鼬王送到山下,从山脚一路行来,看到山腰那条山涧,情不自禁地在涧边站了一会,用手掬了一杯落在溪面的槐花,突然听见谁怯怯的声音:「喂,妖怪。」韩倚楼吃了一惊,正要四下张望,那声音连忙大了几分:「先别看。」那妖怪眯了眼睛,恶声恶气地问:「华阳,你又在搞什么名堂?」说着,循妖气一瞥,突然看见横在水面的枝干后,光溜溜的躲着一个人影,那人站在水里,满脸惶恐,长发流瀑一般倾斜下来,直至漂在水面,头顶上雪白的槐花仍纷纷扬扬地落着。
一瞬间,竟不知尘念为何而至。
那妖怪眸色忽然变深,匆忙别过脸去,骂道:「你的衣服呢?」华阳喃喃回了一句:「突然变作了人,我……」声音未落,一件大氅被人猛地甩过来。华阳胡乱接过,套好袖管,几步跳上河岸,韩倚楼早已背过身去。
华阳从背后叫了他一声,见他不答,又小跑几步。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沿着山路徐行,林影斑驳间,一阵雾气拂过,连带着眼前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不清。
华阳一手拢着前襟,一手拽着那妖怪的袖角,讪讪地问:「你先前向我要的,到底是什么好处?」韩倚楼突然顿了一下,停在那里。
华阳吓了一跳,赤着脚站在青条石垒成的山道上,只看见那人慢慢地回过头来,眼睑一垂,再扬起,竟是一片妖红色泽,十指尖长,用手捏着华阳的下颚,逼着他扬起脸,旋即轻轻落下一吻。
华阳瑟瑟发抖起来,却并没有躲。
这一吻如微风拂过。等到韩倚楼慢慢松开手,发现华阳仍拽着他的袖角,心里忽然漏跳了一拍。
华阳喏喏站着,脸色涨得通红,几不可闻地唤他:「妖怪?」那妖怪依然不动声色,一双妖瞳华光潋滟,多看几眼,便恨不得能色授魂与。
华阳连忙低了头,只把袖角又拽紧了几分,还没定下神,那人却把袖袍一抽。华阳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正觉得惶然,突然被人拽过左手,紧紧攥住了,两人皆是一般心跳如鼓。
就这样静静走了许久的山路,入了狐洞,韩倚楼未置一言,自去忙洞里的生计。华阳在石室中守着,不见他回来,去问的时候才知道,那妖怪已经在别处歇下了。
第二日,韩倚楼以金线渡完妖气,又不见踪影,晚上仍歇在别处。
如此六、七日,到了入夜时分,韩倚楼正在静室浅眠,突然警醒过来,看见华阳站在门口,他似是觉得不可思议,许久才柔声问:「你怎么来了?」那人红着眼眶,无论怎么逼问,也不肯说半个字。
就这样默默僵持了片刻,华阳突然又变成小狐的样子,没头没脑地跳到榻上,几下拱到被中。
韩倚楼吃了一惊,看着伏在他上臂的小狐,犹豫了一阵,还是把手轻轻覆了上去。
「华阳。」
小狐哼了一声,闷声闷气地骂起来:「大爷不过是半夜尿急,才不是专程来寻你的。」韩倚楼眼睑微垂:「真不是专程来寻我的?」
华阳突然噤了声,哑巴似的趴在那里。
韩倚楼瞳孔颜色深了几分,轻声道:「我为人自视甚高,歹毒刻薄,睚眦必报,毫无肚量可言,若是我的东西,绝不肯让给别人,你可想清楚了?」他等了很久,那尾小狐仍一动不动。
虽然嘴上不说,但这十三年来……和这妖怪在一起的日子……他从未如此快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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