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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现在唯一的法子。否则,就只能带着货上岸,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周折和危险。
龙王炮是一种传统的火炮,但炮艇不同于木船,船体是厚实的钢板,将船底炸穿的可能性不大,目标是毁坏舵叶,令炮艇失去动力。以现在的水流冲击力,炮艇没了动力,如同折断翅膀的鸟,不可能停稳,很快会被江流冲走。
但是这个行动的难度,非常大。
龙王炮需人工控制。它以木箱作壳,内填炸药,击发引火的装置,是用一条长绳控制。惯常的做法,将绳索拉到岸上,用铁锚将水底雷系留水中,当目标船只接近时,岸上潜伏的人牵拉长绳,从而击发引火装置引爆炸药将船炸毁。但这个地方,江口宽阔,无法远距离操控,必须有人下水,在水下直接触发。而且,因为江水混浊,能见度低,也只能白天行动。而这片水域水底暗流湍急,炮艇上的人一直在用望远镜监视对面,为防万一被发现,要求行动人必须一口气凫水数十丈的距离来到炮艇之下,还要带着木箱,在转动的螺旋桨附近装好龙王炮。
极难。
水会之人虽个个精通水性,但能够在这样暗流涌动险象环生的水下一口气潜行这么远的距离,也并非人人能够做的到。王泥鳅从自告奋勇的手下当中挑了两名水性最好的,连同他自己,一共三人,决定明天炸船。
当天晚上,龙王炮就弄到了。三人休息了一夜,等到第二天的上午,太阳光直射,水下能见度勉强勘用,开始行动。
苏雪至出来的时候,带着一口急救箱。她准备好了急救所需的一应之物,随后,看着王泥鳅三人从船头跃下水,沉没在了水流湍急的江面之下,开始了紧张的等待。
王泥鳅下水前对她说,如果行动顺利,半个小时内,炮艇就会被炸。
苏雪至不时看一眼怀表,又眺望远处的那条炮艇。她隐隐看见甲板上有人,在用望眼镜窥着这边。两只架着的钢铁大炮,口子也对准这边的方向。
漫长而又短暂的半个小时过去了,炮艇依然在江心来回游弋,耀武扬威,王泥鳅几人也没见回来。苏雪至和同船一同等待着的水会之人都紧张了起来。几人正商议下水过去接应,忽然,近旁的江面上冒出一个人头,是王泥鳅。很快,剩下的两个人也现了身。众人忙将他们接上船。
几人脸色都有些发白,大口大口地喘息,休息了片刻后,说水下的能见度比预想的还要低,又遇到一股暗流,体力消耗极大,只能放弃这一次的尝试,先行回来。
苏雪至见王泥鳅似乎有些羞惭,立刻安慰,让不要急,不行的话,放弃这个计划,通知陈英一起另外想个稳妥的办法。
“不行,这是备用的唯一一条能保证后续安全的路线了。日本人连这样的事都干得出来,明显是发疯了。现在上了岸,被盯上的话,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夫人不用为我们担心,刚才只是去探了一下水下的情况,等熟悉了,一定能成功!”
他的语气极其坚决。苏雪至无奈,要替他们检查身体情况,几人都说没事,围在一起,低声商议了起来。
苏雪至知道他们在讨论行动,这种事,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等待。
正午时分,日头直射最强烈的时候,王泥鳅和两名手下再次下水。但是依然无功而返。
这一次,他们协同合作,成功地追上了炮艇,并且,将龙王炮挂到了桨叶上,但却出了情况,一人被桨叶带动的涡流卷了过去,幸好王泥鳅见机得快,将人拖了回来,但他的手臂还是被打到了。随后几人潜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拉索但却没成功,龙王炮也从桨叶上脱落,几人那时体力也是不支了,只能再次铩羽而归。
苏雪至立刻替那位手臂受伤的水会帮众处理伤口。幸而没有伤到骨,但皮肉也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失血过量,缝合了伤口,包扎好后,那人沉沉睡去。
两次尝试都失败,这一回还伤了人。这个计划,比苏雪至想象中的难度还要大。周围的水会之人都沉默着,气氛压抑。她从舱中出来,见王泥鳅一个人站在船头,走了过去,正要开口,却见他转头,朝自己摆了摆手,随即仰头,眯眼看了眼日头。
“今天的日头不够用了,再拖延一天,一天就行了!事不过三。等明天正午,我再试一次,要是还不成,我就听夫人您的,咱们再另外想个办法。”
深夜,舱中闷热,苏雪至心事重重,从舱中出来,看见前方江口岸边的乱石上有道人影,是王泥鳅。
他注视着远处那条深夜还在江面游荡的炮艇的影,背影一动不动。
第二天的正午,日头高照。昨天受伤者的位置,已被另个昨晚连夜赶到的人所代替。王泥鳅带着两人准备妥当。他的两个手下先行下了水。他正要跟着下去,忽然转过头,对着苏雪至笑道:“夫人,下回什么时候,你要是见到了大当家,劳烦帮我带句话,就说,他交给我的担子,我尽力了。就是我没用,往后没法再替他分担事了,让他保重。还有,我还是觉着以前那样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在!十八年后,要是还有机会再来,叫大当家别再把这么大的摊子交给我啦!”
苏雪至一怔,见他说完,就快步走到船头了。
她蓦然反应了过来,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追了上去:“三当家,你――”
王泥鳅仿佛迟疑了下,忽然又回头,打断了苏雪至的话。
“对了,还有一个事,劳烦夫人了。说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
他面露忸怩之色,看了眼岸上的那些手下之人,压低了声。
“……大概十几年前吧,我有个相好的,有天找了过来,说有了我的孩子,要我娶她。我给她钱,让去打掉,说就没打算娶她过,她打了我一耳光子,也没拿钱,跑了。后来我后悔了,去找她,才知道她已经走了。再后来,等我找到人,她已经嫁了个小生意人,但死了男人,成了寡妇,还带了个儿子。我觉着对不住她,就说我再娶她,帮她养儿子得了,她拿刀子砍我,让我滚,说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这张脸了,我就没再去了。往后劳烦夫人,逢年过节,帮我送点东西给她。”
他报了个地址,说完迅速转身,纵身一跃,人便被江流吞没,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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