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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沁禾醒来时,脑袋一片昏沉。
她隐约听见了有人在说话,可眼皮子重的很,挣扎了好半晌才勉强睁了开来。
“沁禾?”
这声音十分熟悉,上头有谁在看着自己,她眼前模模糊糊的,许久才认出了坐在自己床头的是殷姮。
“可算醒了,我扶你起来吃药吧。”殷姮见她睁眼,心里宽慰了一些,扶着人坐了起来,又把被子帮她提到了颈口好生捂着。
兰沁禾昏昏沉沉的,有勺子喂到自己嘴前,想也不想就吞了。
她口舌僵硬,一时没有尝出味来,等一碗药下去被人塞了蜜饯后才反应过来苦。
“殷姐姐,你怎么来了。”
出口的声音虚弱而沙哑,殷姮给她擦了擦嘴角,笑道,“可不得我来么,你昏睡了一天,高热不退,把你几个丫头吓坏了,立马就来找我了。”
兰沁禾勉强扯了扯嘴角,“她们就是大惊小怪,我没有事,你快回去吧。”
“还没有事呢?”殷姮蹙眉,又扶着兰沁禾躺下,帮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在旁人面前就算了,你在我这里多少放纵一些吧。兰老太太罚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么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兰沁禾一听老太太几个字,猛地清醒了过来。
昨日晚上疯癫的一幕幕全都回忆了起来,她脸色一白,立即就想到了自己写的那首反诗。
滔天的惊骇涌上心头,待兰沁禾细细回想,又想起似乎当时慕良把那诗撕了,她才稍稍心安。
慕良……
得亏他当时在,否则不知生出多少祸乱。
殷姮见她神色有恙,奇怪道,“怎么了,还有哪处不舒服?”
兰沁禾摇了摇头,打起精神来同殷姮说话,“纵有千般的不爽快,一见到殷姐姐就上下通畅了。”
“还有力气说笑,看来确实没什么大碍。”殷姮被逗笑了两声,接着又叹了口气,“你的底子好,受点寒不碍事,只是心中郁结,不要再多想了。”
她担忧地望着兰沁禾,“你如今过得还不好么,锦衣玉食绫罗珍宝,每日弹琴交友没有俗事累身,多少人艳羡,何苦还惦记着外头。”
殷姮明白,兰沁禾的病因不是兰老太太,而是她自己迈不过那道坎。
兰沁禾躺在被子咳嗽了两声,没有接话。
有些人是想瞒也瞒不住的,殷姮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我知道你打小就念着横渠四句,可如今官场波谲云诡,多少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殷姮蹙着眉,“你是个纯粹的人,面上知道和光同尘,可骨子里还是嫉恶如仇的。”
“沁禾,那里不适合你,安安心心地待在国子监,为往圣继绝学也就足够立世了,何必非要往污水潭里跳呢。”
兰沁禾别过了头,“殷姐姐不也跳进去了么。”
若论殷姮,兰沁禾心中的情感是十分复杂的。
她们打小一块儿长大,殷姮的梦想是做一游医,逍遥自在;兰沁禾却是被按着世家子弟宰辅之路养大的,如今两人长大,偏偏阴差阳错,一个入阁拜相,一个成了风流雅士。
殷姮站在了兰沁禾想要的地方,也站在了兰家对立的山头。
“若是可以,我真不想进去。”殷姮垂眸轻笑了一声,“不说别人,你看看万阁老,才五十多岁的人,苍老成了什么样子,一夜能有两个时辰安睡就是万幸。沁禾,个中滋味心酸艰苦,我实在不愿意看见你受伤。”
“听姐姐的话,不要再想那些了。”
兰沁禾笑了笑,她睁着眼看殷姮,乖巧地点头,“好,我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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