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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登时令得全场震动。在此之前,谁都以为这几个兵丁,不过是仗着官威,虚张声势而已,哪知他们竟然个个都有真才实学,伏虎寨的沙家兄弟在绿林中是响当当的角色,不过一个照面,就给他们摔倒,这份能为,实在已够得上称为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张铁肩大吼一声,一低头就向那个欺到他身前的兵丁猛撞,张铁肩的武功是群盗之冠,受伤之后,这一撞仍是威猛非常,那兵丁双脚一点,凌空飞起,正要抓他,那军官忽地笑道:“这是一条好汉子,不要将他难为了。”他忽地挺身而上,张铁肩双肩一撞,正好与他碰个正着,那军官道:“站稳了!”伸手将他扶住,张铁肩撞在他的身上,有如撞着了一堆棉花,脚步虚浮,不由得身向前倾,幸亏那军官将他扶住。
张铁肩叫道:“好本事,冲着你这一手,我姓张的自愿不趁这趟浑水了,就便宜了那小子吧!”那军官道:“好,我领你这个情。”手一松开,张铁肩便跑了出去。
张铁肩一跑,群盗无不大惊失色,江南正要上前,忽听得耳边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阴声细气地说道:“江南,你还够朋友。这件事你也不必管啦,事情过后,我再请你喝酒。”
江南怔了一怔,叫道:“好,好,好,人生何处不相逢,你看得起我,我江南也愿意交交你这个朋友。不过,这场热闹,我还想看到终场。”
那个声音,只有江南一人听到,因此,在旁人听来,就似江南自言自语一般,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只见江南退出人丛,但却不像张铁肩那样跑出门外,而是跃上瓦面,仍然坐在屋脊上看热闹。
抱拙道人过来问道:“江南,这一伙人你认识的么?他们真是官兵?”江南摇摇头道:“不认识。不过,我江南走南闯北,略略有点名头,或者他们之中,有人认得我,那也说不定。”抱拙道人也知道江南素来欢喜吹牛,但却不会说谎,因此,对这几个官兵更是起疑。其实江南听了那个声音,心中已是想到了一个人,不过,相貌却完全不是一样,因此他也不敢断定。
在场的各派高手都是武学行家,人人都看出了这个军官非比寻常,好奇之心大起,因此群盗虽然散了一半,他们却是不肯离场。
用不到半个时辰,这一班纵横江湖的大盗,已走得一个不留。这时,不但旁观的各派高手起疑,连那少年也觉得古怪。按说以那军官和他手下的本领,若要捉拿群盗,那是手到擒来,可是他们却只是略显身手,或把强盗摔出门外,或者只是令他们受点无关重要的创伤,教他们自己知难而退。纵无“纵盗”之嫌,最少也是无心办案。
姓文那少年收起折扇,上前向那军官施礼,谢道:“多蒙大人相救,敢问高姓大名?”那军官向他打了一个眼色,也不见他开口,那少年已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小心,真正的强盗还在这里呢!这一班人的本领比那班强盗大得多,内中还有来去无踪的妙手神偷,你的难关未过,还要提防!”
这姓文的少年当然知道还有各派高手窥伺在旁,可是他也知道今晚到来的高手,本事最高是少林寺两位禅师,另外还有一位峨嵋派的名宿,这三位武学大师,决不会自贬身份,恃多为众,向他一个晚辈围攻。
可是他听到了军官这个警告,仍是禁不住心头一凛,暗自想道:“当今天下,称得上来去无踪的妙手神偷,只有姬晓风一人,难道他也来了?听说各大门派都要搜捕他,难道他敢公然在这里出现?”再则想道:“这军官能够闭口传声,似是传说中的‘天遁传音’之术,怎的在孟神通死后,还有人懂得这门功夫?”
那军官忽地掏出一纸公文,踏上一步,递与那少年,少年一看,却是一张委任的文书。原来这个军官乃是御林军的军官,他掏出来给这少年过目,不问可知,乃是要向少年表明他的身份。
那少年恍然大悟,心道:“敢情此人乃是奉了命令,暗中照顾我的。想不到御林军中,竟有如此高手,真是惭愧,惭愧!”这少年本想凭着一身技业,押运了这批珠宝之后,便可以在京华闯万成名。如今看来,只这一个军官的本领便高过自己,御林军中还不知有多少人材?怎不叫他心灰意冷?
那少年心念未已,忽地又听得那军官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快把你那箱珠宝给我,快!”那少年怔了一怔,那军官的声音又已在他身边急促地叫道:“你那箱珠宝就藏在那里是不是?糟糕,糟糕,那位天下第一神偷已经来了,你瞧,他、他、他、他……”
饶是这姓文的少年精明能干,听了这话,也不由得陡然心惊,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方起,那军官已经比他抢快了两步,忽地从一个树窿里掏出了一个箱子来,哈哈笑道:“这箱珠宝,与其送给和珅,不如送给我吧!”
原来这少年工于心计,院子里有几株老槐树,每株槐树,树根树干,都有虫蚁所蛀的树窿,他将珠宝藏在一个树窿之中,群盗哪里料想得到,人人都以为他不是随身携带,便是藏在房间,这样,他即算失手被擒,珠宝也不会失去。
哪知道“军官”却会用“虚声恫吓”的这一绝招,任何精明的人,在这样紧张惊惶的时刻,首先都会注意自己最关心、最贵重的东西,那少年当然也不例外,他被那军官一吓,眼光不自觉就向那株槐树望去,这军官何等厉害,立即便有如探囊取物,将那箱珠宝手到拿来!
这少年大吃一惊,正在大声叫道:“你是何人?”他的话声刚刚出口,只听得已有人抢先叫道:“姬晓风!”“好呀,你好大的胆子!”少林寺两位禅师同时奔出,大雄禅师一抖手将一百零八颗念珠都散了开来,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向那军官打去!
不错,这军官正是姬晓风,他那张委任状,是以前他在大内总管寇方皋家中,从那位前任的御林军统领司空化身上偷来的。那时司空化为了与寇方皋会商诛锄天下武林人士之事,要挑选部下,故而随身带有许多空白的“折子”,填上名字,便是正式的委任状。姬晓风偷了一张,这几年来从未用过,今晚是第一次使用,果然骗过了这精明的文姓少年。至于那四个兵丁,则是他的徒弟乔装的。姬晓风是天下第一神偷,易容变貌之术精妙无比,故之,即算是少林寺那两位高僧,也是直到此刻,看清楚了他的身手,才敢确定是他。
大雄禅师一声叫喊,有如晴天响起了霹雳,各派高手,不约而同的都现出身来!这时,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到姬晓风身上,没有谁再管那姓文的少年了。
大雄禅师这一手“定珠降魔”神功,乃是出自少林方丈痛禅上人的真传,厉害无比,但见念珠纷飞,从四面八方袭到,将姬晓风的身形全都罩住!
姬晓风赞道:“佛门大法,果然是非同小可!”忽地一声长啸,吹气成风,说也奇怪,那一百零八颗念珠,到了他的跟前,忽似受了一股无形的阻力一般,来势顿缓,转眼之间,奇景出现,那些念珠,竟似投入海中的沙石,受着暗流激荡,载浮载沉,在姬晓风的身边打着圈圈,却只是打不到他的身上,再过片刻,姬晓风猛地大喝一声,那一百零八颗念珠恍如流星点点,纷纷坠地。
大雄禅师吃了一惊,心道:“想不到这厮竟参透了太虚真经的上乘心法,练成了防身的气功!”原来姬晓风从少林寺偷去三卷内家秘典,其中有一卷便是练气的太虚真经,若是练到最高境界,端的可以刀枪不入,而且暗器一到跟前,便要给无形的罡气震落,那是比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还要厉害得多了。现在姬晓风还未练到这个境界,可是大雄禅师所用的“定珠降魔神功”,也远比不上他的师父——少林寺方丈痛禅上人的功力,所以与姬晓风较量起来,便相形见绌了。
姬晓风笑道:“我用从贵派偷来的功夫,当真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承蒙禅师念在同出一源,手下留情,我这厢有礼了。”他直承这是从少林寺偷来的功夫,大雄禅师听了,更觉得刺耳钻心,饶他涵养再好,也禁不住骂道:“无耻小贼,谁与你同出一源?看掌!”
姬晓风哈哈笑道:“禅师之言差矣,我姬某若然只是‘小贼’,普天之下,还有谁配称为大贼?”听他的语气,竟是以他的神偷绝技为荣,对大雄禅师骂他作“小贼”,反而不服气似的。
说时迟,那时快,他话声未了,大雄禅师那一掌已然打了到来,姬晓风笑道:“大和尚不必动气,咱们找个地方说话。”他双肩一沉,大雄禅师一掌打下,劲力已被他卸去了七八分,手掌拍着他的肩膊,但觉滑不留手,转眼之间,便给他溜过去了。
大悲禅师骂道:“好贼子,往哪里走?”拂尘一抖,向姬晓风迎面扫去,姬晓风笑道:“好贼的称呼比小贼好得多,大和尚,多承你青睐有加了!”一口气吹将过去,哪知大悲禅师乃是少林寺十八罗汉之首,功夫要比大雄禅师又胜一筹,姬晓风一口气吹去,虽然把拂尘吹得散开,但他的衣裳被拂尘尾拂中,顿然间便开了十几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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