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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神龙政变获得权力,在重俊政变到来时,她?再做出?同样的事情,却?是将自己推入深渊,越陷越深。
她?只是恨,苦苦追寻那么久,最后竟然是自己亲手将一切埋葬。
任遥进宫时还?是炙手可热的平南侯,出?宫的时候就成了罪人。往日她?总是提心?吊胆,害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女官、太监,给?平南侯府招致祸患。但?现在,她?看着内侍当着她?的面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只觉得无比平静。
那些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这些窝囊气,她?实?在受够了。
任遥漠然出?宫,径直往平南侯府走去。奴婢们禀报侯爷回来了,任老?夫人奇怪任遥进宫里述职,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她?拄着拐杖,正要让丫鬟扶她?出?去,任遥已大步走入暖阁,重重跪在她?面前。
她?跪下时扑通一声,看着就痛,满屋子丫鬟都露出?诧异之色。任老?夫人风风雨雨半辈子,最重要的是她?了解任遥,马上就知道出?事了。
任老?夫人很沉得住气,平静地让丫鬟们退下。等侍女们关门出?去后,她?才?颤巍巍坐回原位,道:“怎么了?”
任遥面对韦后时不怕,出?宫面对太监的指指点点不怕,但?回府看到祖母,忽然忍不住泪意。她?觉得自己没有脸哭,借着磕头挪开眼睛,道:“祖母,我错了,您打我吧。”
任老?夫人看到亲手养大的孙女眼睛红成那样,怎能不心?疼。但?她?知道任遥好强,遂当没看见她?眼睛里的泪花,还?是沉着道:“好好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任遥不肯起来,头用力磕在地上,说:“我错了,您说得对,我不该执迷不悟,不该进入官场。或许按您说的,早早找个人家嫁了,至少不会祸害家里。哪像现在,费尽心?机,汲汲营营,最后一场空,还?要连累您。”
任老?夫人叹息,她?早就觉得任家和韦后走太近不是好事,然而为臣者,哪有拒绝的权力,如今这只铡刀终于还?是落下来了。
任老?夫人道:“你先起来说。”
任遥不肯:“我做错了事,累及家族,您不打我,我无颜面对您。”
任老?夫人长叹,伸手扶住任遥的胳膊,硬是将任遥拉起来。她?的手已经十分老?迈,上面血管交错,宛如树根,但?手劲依然十分大,像老?树虽老?,依然能在风雨中牢牢抓着土地。任遥拗不过,只能顺着祖母的力道直起身体。
“祖母……”
任遥预想中疾言厉色、劈头盖脸的责骂并没有出?现,相反,任老?夫人眼中闪烁着愧疚,轻轻抚过任遥的头发,说:“傻孩子,你没错,是我错了。该打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啊。”
任遥一惊:“祖母!”
任老?夫人的泪忍不住落下来。祖孙两人好强得一模一样,她?不让任遥安慰,自己擦去了眼泪,说道:“遥儿,你做得很好,是我老?糊涂了,百般阻挠着你。我依据我的经验,知道女人好强会很辛苦,我不想让你受苦,就想着让你像其他女娘一样只操心?胭脂水粉,安安稳稳嫁人挺好。可是,不让你受苦,何尝不是剥夺了你成材的可能。”
因?为高空风大,就折断她?的翅膀,让她?一辈子做只燕雀,还?告诉她?这样的日子很好,不用去高空冒险,每天都有人喂米水。可是,亲手将孙女关入笼中,让她?一辈子做金丝雀,真的是为她?好吗?
任老?夫人夜深时常常惊醒,梦到任遥废了枪法,嫁入夫家后被婆婆、妾室欺辱,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醒来后往往惊惧不已,后半夜再也无法入睡。其实?她?很庆幸,她?的孙女一直在反抗叛逆,没有听?从她?的安排,真做了一只金丝雀。
任老?夫人将任遥拉着坐到自己身边,道:“你可知你父亲为何给?你取名任遥?”
任遥摇头,任老?夫人道:“当初你母亲生下你时,本来给?你拟瑶池的瑶。但?你父亲回信,说瑶虽为美玉,但?易碎,不如改为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任家人当不惧风霜雨雪,百炼成钢。你今年才?二十一岁,人生的路刚刚开始,以?后还?长着呢。做错了事不要怕,站起来,再往下走就是了。人只要不服输,无论?什?么难关,总会渡过去的。”
任遥自出?宫后一直紧绷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任老?夫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任遥便将韦后对她?说的话原封道来。任老?夫人听?后怒目而视,道:“做得好。我们任家枪遇强则强,宁折不弯,学得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之道,绝不会将枪尖对准功臣。若你敢对雍王不利,我才?要将你逐出?族谱。不就是得罪了太后,有什?么了不得,我老?婆子还?走得动?道,一起去剑门关戍边,我还?觉得畅快呢。任遥,你记住,只要人活着,没什?么坎过不去;只要行得端做得正,任家枪永远不倒。”
任遥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垂首下拜:“祖母,孙女不孝,连累您了。”
任老?夫人看着伏在自己身边的孙女,她?还?像小时那样,做错了事自己硬扛着,无论?怎么都不和家里人说,唯独在任老?夫人身边会忍不住哭鼻子,一眨眼,任遥都长这么大了,成了独当一面的女将军,比任老?夫人预料的还?要好。任老?夫人露出?笑意,轻轻抚过任遥头顶,道:“遥儿,就像我以?前和你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世上的事啊,都说不准。我早就觉得事先皇一家非长久之道,现在韦后清算你,总好过韦后的政敌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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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侯府一家被流放剑门关的消息传出?来后,震惊长安。江陵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去找任遥,但?是平南侯府已被朝廷查封,闭门谢客。他见不到任遥,只能另想办法。
江陵一回家就去找江安侯,想让父亲出?面,保下任遥。但?是江安侯都没听?完他的话就不耐烦挥手,道:“流放的旨意是太后下的,她?不知怎么得罪了太后,我能有什?么办法?”
江陵急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爹,她?这个人没脑筋又脾气犟,不可能做出?什?么大奸大恶的事。你去找太平公主想想办法,不能真让她?们一家去剑门关呐。”
江安侯面色淡淡,道:“太平殿下更不可能插手了。任遥曾是太后的亲信,无论?她?们两人为什?么闹崩,但?韦党少一个人,对公主和相王是好事。这些年公主府颇受猜忌,殿下韬光养晦,处处避让,好不容易保全到现在,为何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折损羽翼?”
“不相干的人?”江陵看着江安侯,不可置信,“您不可能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在您看来,我喜欢的女子,是不相干的人?”
江安侯顿了顿,说道:“她?抛头露面,和韦党有牵连,不是良配。就算她?们家没有这桩事,我也不可能同意你们两个。待风头过去,你和你母亲的侄女见一面,差不多就成婚吧。你也收收心?,别一天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早日替江家传宗接代才?是正经事。”
江陵沉默了片刻,突然说:“爹,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我肯定办不好,怎么都不如二弟?”
江安侯眉毛微皱,不耐烦起来:“你浑说什?么?你二弟聪明上进,对你恭敬守礼,你做兄长的,就这么说弟弟?”
“我知道二弟聪明、孝顺、读书好,父亲更喜欢他,无可厚非。”江陵直视着江安侯,说道,“我也知道,继母担心?我对二弟不利,所以?故意不给?我请夫子,只让人带着我玩乐。我原来觉得这种生活没什?么不好,反正江家家大业大,不需要我拼搏什?么,我就如你们的意,做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但?现在,我不想再荒唐下去了。”
江安侯听?到他这般说妻子,眉毛竖起,正待生气,江陵已一掀袍子跪了下去:“儿子不孝,知道不能因?一己私情将家族拖下水,但?儿子也做不到袖手旁观,看心?爱的人去边关受苦。以?后,儿子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望父亲保重身体,若我五年内没有回来,请父亲将世子之位传给?二弟,以?后,让二弟继承家业吧。”
说着,江陵重重叩首,三起三拜。江安侯被江陵的举动?震惊了,他紧紧皱着眉,怒道:“你个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江陵站起身,心?中无比清明。他说道:“我知道,我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其实?一直很羡慕李华章、谢济川、任遥,他们的目标总是那样清晰,行动?力总是那样强大,连明华裳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他一直不知道。前二十年,他听?从父亲的安排,一直在做江安侯的儿子,但?现在,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追逐的事情,他想做一回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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