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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许久不曾见面,然而他对她,对他们之间的感觉实在太熟悉,稍稍靠近一点,从前的种种都疯了一般涌上来,雨雾一般,无孔不入笼罩住。
傅云晚心里的紧张不比他少半分,胡乱洗了一把着急擦手,舱里虽有毛巾,怕不干净也不敢用,从袖子里取了帕子胡乱擦了,记得方才也许溅了水在桓宣身上,连忙又递过去给他:“抱歉,你,也擦擦吧。”
桓宣沉默着接过,手帕暖暖的,还带着她的体温,她擦过后是潮的,本来手上不湿,接过来便染得湿了,于是一根一根,细细把手指都擦了一遍,递还给她。
傅云晚接住,想放回袖子,却是湿的没法再放,推开一点窗户搭在风口上晾着,江风吹得鬓边的碎发凌乱飘飞,腕子上忽地一紧,桓宣拽她回来,拉在背风的地方。
傅云晚低眼,看见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又大又粗带着茧子,那样让人安心贪恋的触感。他是怕她
吹到风受凉,所以着急拉她回来。许多话就在嘴边,他却突然松开她,走去边上拿了水囊,把剩下的热水全都灌了进去。
傅云晚不懂他要做什么,咬着唇鼓起着勇气,大着胆子往他身边凑。他虽然不怎么理她,但他心里是关切她的,这时候,该当她主动些。鼓足勇气伸手想要拉他,他把水囊塞了进来。
皮革的水囊,灌了热水后热乎乎的抱了满手,傅云晚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他灌了热水是给她暖肚子的。上次来癸水时她肚子疼,不敢跟他说,忍得难受时他看出来了,抱着她在怀里,两只手给她捂着肚子,他的手热得很,一下子便把那股子疼劲儿压下去了。
眼睛一下子湿了,怔怔地抱着水囊:“宣郎。”
桓宣的耳朵腾一下热了起来,像是有火,出她的口,入他的耳。这热意随着她轻轻两个字钻进来,闹着钻着闯着,突然之间浑身上下都热得难受起来,恨不能立刻抱住她亲一亲,然而不能,压着眉猛地转身,大步流星走去舱门前,该出去的,又突然停步,默默地站在门口。
傅云晚追了上来,羞耻得厉害,知道他是在躲她,她长到这么大从不曾这般追着谁粘着谁,然而现在不一样,她做错了事,她辜负了他,便是再羞耻再难,也该她哄着他。
舱门前的光线稍稍亮一点,他半边脸异样清晰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下巴上靑虚虚的胡茬,傅云晚靠近了挨着,怯怯地仰头,水囊抱在怀里,空出一只手来握他的手。
握住了。软软的手指拉一点指尖,她怯生生的,把那张芙蓉面仰得高高地望着他,心跳快得压不住,桓宣急急转开脸,只是看着门帘子上陈旧分不清形状的花纹。
真是无用,被她唤一声,被她摸下手,差点就要扑上去抱她亲她了吗?从前的事都忘了吗,便是这般经不起她撩拨吗?
却突然又听见她低柔的一声:“宣郎。”
她整个人都贴上来,伏在他臂膀上,桓宣浑身都僵硬了,垂目,瞥见她红红的耳尖,鬓边一丝散发,被他的呼吸吹动,颤颤的摇。
“宣郎,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有了孩子,我,我……”羞耻到了极点,傅云晚说不下去,一遍遍努力着。
桓宣慢慢地,攥紧了拳,攥得骨节都发着白,在忍不住向她的靠近的冲动里,又生出淡淡的怅然和疑虑。假如有了,她想要那孩子吗?她一个字都不曾向他提过。
傅云晚终于说完了后面的话:“我很欢喜。”
那样欢喜着,忧惧着,鼓起自己从不曾有过的勇气,不顾一切也要保住那孩子:“我想无论如何,我都会生下他,好好抚养他,将来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有什么东西酸胀着从心里生出来,让人眼梢发着热,然而同时生出来的还有怒气和不平,桓宣转过脸,看她红红的脸颊,湿湿的眸子。为什么打算独自生下孩子,为什么要等孩子长大后告诉他父亲是谁?他又没死,他好端端的在着,北地到江东也不是不可逾越的距离,为什么不告诉他?
是想让谢旃做他们孩子的父亲吗?
傅云晚紧紧望着他,他一双眼亮的很,带着晦涩不明的情绪,又似乎是怒气,让她突然有点无措,思路一下子乱了:“我大舅父知道了不同意,所以我搬了出去……”
搬出去,跟谢旃一起,还说要成亲。那天夜里他亲眼看见他们一起放灯,那样深情对望。桓宣一下子甩开了她。
傅云晚彻底慌了,连忙又来抓他的手:“宣郎。”
桓宣用力甩开:“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那么见不得人?我的孩子,凭什么不告诉我?”
压了多日的怒火烧起来,压不住,桓宣猛地打起帘子,一只脚刚迈出去,腰被抱住了,她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细细的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腰,她的脸贴在他背上,哽咽的嗓:“别走,宣郎,别走。”
啪,水囊掉在地上,桓宣停步,看见摇晃的花纹,帘子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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