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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灭明双钩一立,见是一个少女,喝道:“唤你家大人出来,我双钩不杀无名小辈。”云蕾运剑如风,刷刷两剑,直刺到他的面前,澹台灭明双钩一拦,运足内力,把云蕾的宝剑反弹出来,喝道:“野丫头你找死么?”云蕾毫不退缩,一招“白虹贯日”,又攻过去,澹台灭明双钩一旋,倏如双龙出海,把云蕾的宝剑卷在当中,云蕾手心一翻,那柄剑突然反弹出来,刷的一下,又从双钩交锁之中递出招去。澹台灭明“噫”了一声,好生诧异,左钩一指,右钩一拉,将云蕾的宝剑带出门外,逼得她脚步不稳,连退三步。云蕾不待对方杀到,飞身又起,剑光劈面攻来,澹台灭明眉头一皱,道:“谁教你这样打法?你这是不顾性命的厮拼,哪能对付强敌?”云蕾道:“我就是要和你拼命!”澹台灭明心想待我把她的宝剑锁拿出去,看她逞不逞强,再问她为何要与我拼命!双钩一个回旋,左右圈转,再把云蕾的宝剑卷在当中,哪知云蕾精灵之极,吃了次亏,这回可不上当,她貌似鲁莽,实却精细,手腕一沉,卸开来势,陡然反削上去,“当啷”一声,澹台灭明左手钩的月牙,竟给削去一齿。澹台灭明叫道:“好剑法!”双钩借势一拨,云蕾只觉一股大力迫来,虎口发麻,只见钩光闪闪,指到胸前,云蕾转剑抵挡,已来不及,忽听得澹台灭明喝道:“你是玄机逸士的什么人?”
云蕾趁他这一喝问,长剑一抖,反卷回来,解开了敌人攻势,怒道:“凭你也配提我师祖名号?”澹台灭明哈哈大笑,双钩霍霍,把云蕾逼得跟着他双钩旋转,递不进招。云蕾越败越狠,被澹台灭明格退三步,反扑上四步。澹台灭明道:“你师父也不是我的对手,你知道么?”其实这是澹台灭明夸大之辞,他和谢天华、飞天龙女二人功力悉敌,那是真的。云蕾不理不睬,剑走连环,连进险招,澹台灭明被她缠得性起,双钩一展,银光暴长,恰如两道银蛇,将云蕾紧紧裹着,走了十余二十招,云蕾气力不支,招架也架不住,澹台灭明骤下杀手,左钩一封,右钩向她天灵盖劈下,云蕾叫道:“爹爹啊,女儿不能替你报仇了!”奋力一挡,明知敌人这一招力挟千钧,挡也挡他不住,不料钩剑相交,这一招力道却不如想像中的沉重。只听得澹台灭明喝道:“呔,你这小丫头可是云靖的孙女儿么?”云蕾反手一剑,骂道:“叛国奸贼,你还有脸提我的爷爷!”澹台灭明勃然大怒,冷笑道:“我澹台灭明反正是被你们这班男女英雄、忠臣义士骂定的了,就再把你这位忠贤之后杀掉也算不了什么!”双钩一旋,南横北转,认真厮杀起来。云蕾剑法虽精,哪挡得住?看看就要丧在敌人双钩之下。
酣斗中,只听得山谷下田亩之间胡兵被杀得鬼哭神号,想是周健大展神威,已获全胜。云蕾心中一宽,忽听得那番王叫道:“澹台将军,不要恋战,金刀老贼来了!”
呼喝声中,周健提刀纵上,金刀一摆,出手“三羊开泰”,连环三招,当的一声,把双钩隔开,右足贴地一扫,大声骂道:“今日我不把你这奸贼碎尸万段,也对不住我的金刀!”澹台灭明一进一闪,本是走势,闻言冷笑,双钩又刺过来,冷笑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的金刀有何本领?”遮、拦、勾、剪,挡了几招,纵声大笑道:“什么金刀银刀,在我看来,也不过破铜烂铁。”钩光一闪,铿锵一声,在金刀背上划了一道口子,周健大怒跳起,猛劈三刀,云蕾偏锋急上,也疾刺两剑。好个澹台灭明,竟然左钩拦刀,右钩敌剑,不慌不忙,一一拆开。任是周健力大刀沉,云蕾身轻剑疾,刀剑联攻,也自攻不进去。三个人都杀得性起,跑马灯似的团团疾转,澹台灭明那对双龙护手钩在刀光剑影之中挥舞自如,兀是攻多守少。
周健与云蕾双战不下,好不吃惊,心道:“久闻此人乃瓦剌第一勇将,果然名不虚传。如此人才,竟为胡虏所用,可惜,可惜。”只听得那番王又叫道:“澹台将军,时候已到,不必恋战了!”周健猛然醒起,心道:“擒贼擒王,我和他苦斗作甚?”奋力一刀,将澹台灭明冲退三步,叫道:“云蕾你小心应付几招。”托地跳出,一刀朝那番王劈下。云蕾机灵之极,立即补进空档,伸剑疾刺,使的都是精妙杀手,澹台灭明武功虽远胜于她,急切之间,却竟被缠着。
那番王见周健一刀劈来,举起腰刀一斫,当的一声,两口刀一齐震开,周健吃了一惊,心道:这番王好大的力气!负伤之后,居然还能敌我。那番王虎口流血,又不能纵跃,吃惊更甚。周健连劈三刀,一刀猛过一刀,劈到第三刀时,那番王再也抵挡不住,腰刀给震得脱手飞去,周健搂头一刀,猛力斫下,那番王大叫一声:“我命休矣!”顾不得腿弯骨节疼痛,扑地便滚。周健一刀劈空,挥刀再斫,猛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反手一格,叮当一声,震得身形不稳,只见澹台灭明已越过前头,双钩一插,空了双手,一把抓起那个番王,腾身便跑。周健哪里肯放,一个虎跳,扬刀再斫,澹台灭明一手抱着番王,霍地一个“凤点头”,身躯一矮,横掌便扫,这一招用得凶险绝伦,周健招数用老,回刀不及,危急之中,也使出救命险招,一个弯刀内向,刀柄往外一撞。只听得噼啪一声,乓的一响,周健手腕给掌锋扫中,金刀掉地,澹台灭明胸口也给撞了一下,痛得眼睛发黑,却是哼也不哼,背起番王疾跑。
云蕾给他在十招之内杀退,眼看叔祖功败垂成,又羞又怒,飞身赶去,扬手又是三枚梅花蝴蝶镖。澹台灭明头也不回,反手一抄,将暗器全抄到手中,反掷过来,力道强劲,挟风呼啸,云蕾自己也不敢接,逼得闪过一边,只见那三枚蝴蝶镖一齐射到一块大石之上,溅起无数火星,却并不掉下,全都印在石上。云蕾大吃一惊,澹台灭明疾走如风,已越过一个山坳。
云蕾尚欲追赶,忽听得东边山谷,一声炮响,地动山摇,周健叫道:“阿蕾,穷寇莫追,不要赶了。”片刻之间,只听得东边、南边、西边、北边炮声接连而起,霎时间,杀声震天,周健捡起金刀,横刀大笑道:“任他鞑子使尽心机,也终是我瓮中之鳖。”云蕾正待发问,周健忽疾跑下山,招手说道:“快来助我救人。”云蕾莫名其妙,随着下山。只见尸横遍地,血染山谷,都是周健金刀劈杀的胡兵,云蕾目不忍睹,掩面不敢正视。周健唤道:“阿蕾,你身上带有解毒的金创药吗?”回头一瞥,笑道:“阿蕾,你怎么啦?这也害怕?你将来怎么报仇啊!”云蕾道:“和贼人厮杀倒没什么,看着这些肢体不全的死人,可不忍心。”周健大笑道:“你倒真是侠骨柔肠的女英雄,战场之上,比这更惨的还有呢!来吧,来吧,看惯了你就不会恶心了。”云蕾走了过去,见周健抱着一个汉人打扮的武士,武士背上插着一枝长箭,看样子没入一半以上。云蕾道:“还能救么?”周健道:“心头还有一丝气息,好坏试他一试。”云蕾道:“金创解毒之药,我身上有的是,就不知合不合用?”周健接过药散,将长箭轻轻拔出,只见瘀黑血块随箭而出,周健道:“这箭好毒!”将药散敷上,又替伤者推血过宫,过了些时,只见伤者双目微微张开,但气若游丝,仍是说不出话。周健摇了摇头,云蕾问道:“怎么啦?”周健道:“这是蒙古见血封喉的毒箭,没有他们的解药,救治不了。但这人内功已有几成火候,所以能支撑至今。你的解药与我的推拿,大约可助他苏醒一时,但也过不了明日。”云蕾闻言惨然,道:“横直是死,那就不如不要救他还好,省得他多受痛楚。”周健道:“此人逃出胡边,被鞑子穷追,必然有极大的秘密,若不让他临终说出,他死不瞑目。”摸出一枝高丽人参,用刀切下半截,放入此人口中,然后轻轻将他放倒地上,高丽参可作补气吊命之用,看来周健是想借药物之力,让他可以有回光返照的机会。
这时只听得四面山谷,杀声震天,战马嘶鸣,炮声隆隆,群山回响,震耳欲聋,周健弹刀笑道:“不到天明,鞑子就要全军覆没。云蕾,现在你可知道我劫雁门关军饷的用意了吧?”云蕾心思灵敏,想了一想,抚掌笑道:“叔祖端的好计!你劫了军饷,雁门关的总兵自然要唯你之命是听了。鞑子约他一同出兵,你要他按兵不动,这样你在明处,敌在暗处,行军部署,又全被打乱,这个仗自然是你打赢啦!”周健甚为得意,笑道:“丁大可其实也还不算很坏,只是功名心重,朝廷要他围剿山寨,他自己兵力不够,所以和鞑子勾搭上了。我劫了他的军饷,曾单身跑去会他,问他愿被饿兵乱刀斩死,还是愿与鞑子为敌。他权衡轻重,只好乖乖听我的话。”说到此处,忽然忍不住发笑。
云蕾道:“叔祖你笑什么?”周健道:“那丁大可平日文书往来,唤我做‘金刀老贼’,见了我面,却口口声声叫老上司呢!”云蕾也忍不住笑,问道:“他在此之前,可知道‘金刀老贼’就是他的老上司么?”周健道:“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见过我的金刀本领,猜也应该猜到是我,不过他平日故作不知罢了。我以往与官军对敌,总是戴着面具,为的就是不想官军知道是我。”云蕾道:“为什么?”周健道:“若然小兵们也都知道我是他们的老总兵,那么准有一半以上要投过来,雁门关是边疆重镇,总得有官军防守哪。所以我这里只收纳穷汉,不收容官军。”
云蕾年纪尚小,平时哪会想到这些问题,听了此话,只觉叔祖含意极深,不觉怔怔思索。忽听得周健说道:“好啦,醒过来啦。”只见那人一个转身,哑声说道:“你们是谁?快快扶我去见金刀寨主。”周健道:“我就是金刀寨主。”那人道:“你可知道云靖的孙女,云蕾的下落么?”云蕾吃了一惊,接口说道:“我就是云蕾!”那人倏地张大双眼,道:“你就是云蕾,好极,好极!那么我死可瞑目了。你哥哥尚在人间,现在上京师考试去了,你快快前去找他。”云蕾吃了一惊,她是有一个哥哥,名叫云重,五岁之时,她的父亲云澄就将他送与一位师兄为徒。这事还是她后来听师父说起的。原来她师祖玄机逸士门下,共有五人,除了自己的父亲云澄,未满师便到胡边单身救父之外,其他四人各得师祖一套武艺。潮音和尚排行第二,传了伏魔杖法和外家硬功;谢天华排行第三,飞天龙女叶盈盈排行第四,各得一门剑术。大徒弟叫做董岳,传的却是金刚手的大力鹰爪功,云重便是送给他做徒弟。董岳到了蒙古之后,又远游藏边,十多年来,不闻音讯,云重是生是死,自亦无人可知。而今云蕾突然听到这个未见过面的哥哥的消息,不禁惊喜交集,急忙问道:“你是谁?”那人道:“我是你哥哥的师兄。”云蕾道:“嗯,那你也是我的师兄。”正想问他消息,那人双眼发白,嘶声说道:“还有更紧要的事,鞑子要围攻你的山寨,断你的水源。”周健道:“这,我已知道,你听见炮声么?我们已经打胜了。”那人面现笑容,断断续续说道:“他们还要出兵攻打明朝。你要设法告诉皇上。我,我,我身上有一封信,是给你的。好啦,我见了你们,可以去了。”声音越说越低,说完之后,心上已无牵挂,面带笑容,含笑而殁。周健叹了口气,抽出信笺,擦燃火石,瞧了一眼,道:“是你的大师伯写的。”字迹潦草,想见写得很是匆忙。周健展信读道:“岳山野匹夫,寄身漠外,粪土王侯,斗酒自醉。平生无所恨,所恨者唯尚未识荆耳。”周健心道:“这个董岳,却也颇有意思。”再读下去道:“先生与我虽素昧生平,然我于天华贤弟口中,亦知先生侠气豪风,江湖共仰。先生虽占山自立,拒汉抗胡,朝廷虽刻薄寡恩,然我知先生必不愿见胡人南下而牧马,中原变汉而易夷者也。”周健叹道:“悠悠苍天,这人倒是我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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