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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钱时,秦南就和秦北在旁边看着,爷爷给了秦北一耳光,要他带着秦南道歉,秦北梗着脖子,最后带着秦南低头说,对不起。
过了几个月,父母过年回来,听说了这件事,母亲当场翻脸,提着菜刀去那家找说法,看见母亲提刀那一刻,秦南看见哥哥眼里迸发出光彩。两兄弟跟着母亲冲到那户人家,双方起了冲突,对面的女主人和他们母亲动起手来,没多久他们父亲带着叔伯赶过来,双方打得激烈,但秦家人少,他父亲又矮小,他父亲就被两个男人按着,另一个男人踩在他身上。
秦北叫嚷着冲上去,被一巴掌抽开,秦南瑟瑟发抖,他就在一旁看着,看着他父亲被打得连连求饶,母亲被抓着头发在旁边叫骂,爷爷扯着嗓子喊:“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啊。”
他不太记得那天是怎么结束的。
他只记得父亲倒在血泊里,送进了医院。他被打断了肋骨,警方上门调查,父亲咬死就说,没事儿,没这回事儿。
他听见父母在夜里吵架,母亲骂着父亲没有出息,父亲吼着母亲:“你要把他们弄进牢里,他们家多少人,他们要再打上来,怎么办?”
母亲哭泣,父亲叹息,他抬头,就看见被子里的哥哥,抿着唇哭。
这件事后,两家孩子在学校里更加不对付,秦南年纪小,脾气软,让做什么做什么,倒也还好。
秦北和隔壁两孩子,下课后就经常被拖走。
有一天,秦南听见秦北和另外两个孩子抱怨,这日子过得有个球意思。
另外两个孩子就坐在火盆前,满脸伤痕,低着头哭。
秦南八岁那年,他们父母和隔壁那两孩子的父母过年都没回来,元宵节的时候,秦北问他想不想吃糖画,他想说想。
哥哥就带他和另外两个孩子,偷了家里的钱,跑到镇上买糖画。几个孩子在镇上玩疯了,哥哥买了绳子,带他们去了山上,然后秦北和他说:“等会回家,爷爷肯定要把我们打死,你要回去吗?”
秦南有些害怕,但他还是说:“不回去,爷爷会担心。”
秦北想了想,就说:“你想不想回去嘛?”
他说想,秦北开口:“那你走吧。”
秦南当时隐约预感到什么,他揣着哥哥给他买的大白兔奶糖,走几步,回一回头。
另外两个孩子不愿意回来,他们和哥哥站在一起,秦北看着他,大声喊:“走,不然我打你。”
秦南害怕被哥哥打,就跑着回去。
等回去了,爷爷抓着他就打,一面打一面问:“你哥?他怎么还不回来?”
秦南哭着说:“在山上,他说不回来了。”
哥哥说不回来,就真的没再回来。
而他的父母,也终于头一次,不是在过年,回到了家里。
打从那年开始,他父母每一年都回来,但每次回来,秦南都会听到父母在吵架。
父亲好似想再要一个孩子,母亲就骂,生下来,怎么养?养出来和你一样窝囊吗?
秦南就静静听着,期初不太明白,后来就懂了。
他十几岁,也开始觉得父亲窝囊。
他开始在学校里跟着一些大哥混,这让他很有安全感,至少,如果有人要打他,他觉得,他绝不会像父亲一样被人狼狈踩在脚下。
他厌恶他的父亲,也厌恶每次看见他就在骂他没出息的母亲,他厌恶着过去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
有的时候会做梦想起哥哥,他坐在火堆旁边,火光落在他脸上,他面上有种超出年龄的犹豫,低声呢喃:“这日子有个球意思。”
他跟着其他学生一起叛逆,打架,抽烟,喝酒,打游戏,老师会打电话告诉家长,每次父亲就远远打电话回来,在电话里日爹骂娘,但也从不回来。
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去了大城市打工,越来越多的孩子同他一样,他们聚集在一起打牌,有的时候会说起未来,大家都有一个认知。
“就去打工嘛,沿海的厂子里,一个月3000多咧。或者学门技术,刮瓷粉,铺地砖,修水管,搞得好当个小包工头,一个月也有上万的,有什么过不下去嘛?”
朋友都这么说,叔伯也这么说,有时候,连老师也会说:“你们自己不想读,那就算了,但规规矩矩的,至少把九年义务教育读完,读完了谁都不强求你们。”
其实他也这么想,可有的时候,看见前排好好学习的同学,看见他们爹妈认认真真来接送着他们回去,他也会思考,这些读了书的,和他们的人生,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个疑问,他在初三毕业的时候,终于问了他爸。
当时他想出去打工,他爸不同意,他就问:“大家都出去打工,反正我也没考上,我去又怎么了?”
他爸在电话里沉默了良久,突然说:“我给你买火车票,你来上海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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