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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湛看着卫蘅,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同时以手扶额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已经将掬霞打发了吗,不过是个丫头,你自降身份跟她计较什么?”
卫蘅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依然犟嘴道:“我不是跟她计较。只是不服气你喜欢她制的香胰子,胜过我调的香而已。这就好似那写诗的,不服气别人的诗好一样,练武的不服气别人的功夫比他强一般。”
陆湛眼定定地看着卫蘅。卫蘅最讨厌他这样看人,看得自己心虚无比,在这样的眼神下,好似心底犄角旮旯的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一般。
“我习惯用那香胰子,不过只是习惯那种味道而已,并不是因为它出自某人之手。”陆湛无奈地道。
卫蘅皱着眉头,嘟着嘴道:“可是我就是受不了,怎么办?将来隔三差五地映月肯定又要替掬霞将香胰子送进来,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来呢。”卫蘅自认为自己的未雨绸缪并不算错。“何况,不就是一块香胰子,为什么你就不能依着我?”卫蘅委屈地问道。
“的确只是一块香胰子而已,为什么你就非要揪着不放?你是被宠坏了,什么事情不能顺着你心意,你就想着法子要哭要闹。”陆湛皱紧了眉头。
卫蘅被陆湛的语气所伤,“我哪有哭哪有闹?你不换就算了。”卫蘅咬了咬嘴唇,“你不就是舍不得掬霞吗,你再把她接回来好了,把映月也纳了算了,你看我会不会说一个不字!”卫蘅这就是无理取闹了,若陆湛真顺了她的话去做,她可就是搬石头砸脚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扯上映月?还是你心里第二步的打算就是要连映月也打发了?”陆湛一针见血地道。
卫蘅涨红了脸,映月的确是她要打发走的,只是需要寻着机会而已。可是陆湛现下如此说,显然就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反正已经摊开来说,卫蘅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是。”
陆湛被卫蘅气了个倒仰,“我看不出有什么要打发映月。”
“我不喜欢她。”卫蘅直白地道。
虽然大多数时候陆湛都很喜欢卫蘅憨直的性子,但是绝不是在她无理取闹的时候,“你不喜欢她,的确可以打发了她,可是打发了一个映月,以后总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卫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来且不说,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正是她二人情热之际,陆湛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卫蘅的眼泪当时就滚了出来。
陆湛的心一软,缓和了语气道:“阿蘅,我早说过你想要的东西就得自己去争取,得自己有本事守着。你这样无理取闹,不是将我往外头推吗?”
卫蘅早已被事实给伤得无以复加了,原来即使她和陆湛之间是情投意合才结亲的,可陆湛的心里也从没想过只有她一个人。现在已经如此,更不提将来她年老色衰之后了。
卫蘅第一次后悔嫁给陆湛,若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像范用那样的,她就不会这样痛苦,这样计较,计较得连她自己都喜欢不起自己了。
卫蘅抬头看着陆湛,冷冷地道:“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屑去争取。”
这是卫蘅一辈子的经历。而对于陆湛来说,幼时父亲一年也见不上一面,母亲虽然在身边,可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老夫人不是只有他一个孙儿,何况百姓疼幼子,老夫人一向是偏心二房的,就这样,陆湛能在齐国公府站稳脚跟,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他一步一步经营所得,所以他没有办法认同卫蘅那种消极的被娇宠出来的处世态度。
“你既然是这般想法,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卫蘅,你要知道,两个人相处是需要磨合和迁就的,并不能总是一个人退步迁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空间,我也并不会因为娶了你,就变成另一个人。”陆湛的神情冷淡而深邃。
他的这幅模样,越发刺疼了卫蘅的眼睛,一直以来挣扎难受的都是她,却被陆湛说成好似退让的都是他一般。
“我没有办法容忍你身边有其他女人。哪怕她只是个丫头,可对我来说,她也是分走我夫君的人。”卫蘅直言道。
“那你的书就白念了。女子开蒙,读过千字文、三字经之后,就是《女诫》、《女则》。”陆湛道。
卫蘅道:“可这世上也有别的女人。”
“你是想说私奔司马相如的卓文君?闻君有二意,特来相决绝?”陆湛的语气微带讽刺。
卫蘅于陆湛虽然称不上私奔,但私情里也有一个“私”字,她以前虽然顾虑过将来陆湛会不会用这件事情羞辱她,但是绝没有想过事情会发生这样早。
这是女子特有的敏感,也是做了错事的人,特有的敏感。于陆湛而言,却绝没有指桑骂槐的意思。
“阿蘅,不要学那些愚蠢的选择。”陆湛道。卓文君的这种选择,在陆湛看来那绝对是亲痛仇快,自毁长城的愚蠢想法。而历史上那些挽回夫君的心意,破镜重圆的故事,才是值得听鉴的。
“愚蠢不愚蠢,我自然会判断。”卫蘅冷冷地道。
陆湛未再开口,略坐了片刻才道:“我去和气堂还有事,晚上不用等我。”
卫蘅没有说话,连陆湛走也没有起身相送。晚上,一个人在喏大的床上辗转反侧,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想到映月也许会一边伺候陆湛,又一边嘲笑自己自毁长城,心里就难受得无以复加,连掌心都掐破了。
可是难道说卫蘅就不知道这样闹并非明智之举?她也可以柔婉转折地先笼络住陆湛的心,等待机会,或者还可以用阴私手段制造一些机会,也不愁除不掉映月。但是卫蘅就是不愿意这样做,折不下腰,也是为情所困,不肯在感情里低下一丁点儿的脖子。
次日一大早,卫蘅照样去清川如镜练字,眼皮下一痕乌青,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十分打眼。
连着三日,陆湛都没有回兰藻院,卫蘅也没让人去和气堂请他。新婚燕尔,陆湛有没有当值,夫妻两人闹矛盾的事情一下就被人看出来了。
这日,卫蘅写完字,她的婆母楚夫人破天荒地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她的字,“相由心生,字如其人,你自己看看,是不是比你以前的字差了许多?”
卫蘅低头看着纸上的簪花小楷,并没瞧出有什么不妥。
楚夫人恨其不争地伸手点了点,“你看你这一撇,力重而沉,气尖而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用刀在写字。”楚夫人摇摇头,“满纸的杀伐之气,写的却不是金戈铁马之事,满篇的妒恨嫉恼,真是惨不忍睹。”
卫蘅看向楚夫人,以为她是在替陆湛不平,借机教训自己,心下本来就委屈无所述,为了陆湛这样的人,还每日来楚夫人这里受冷遇,真是不值得,还不如当“映月”哩,上不用受婆母的气,也不用到主母跟前立规矩,下头谁不敬着哄着,说的话比自己这个三奶奶还管用,好处都被她一个人占完了。
卫蘅越想越觉得没意思,也不答楚夫人的话,收拾了笔墨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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