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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载沉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听着张琬琰和自己应酬说话。
“……镜堂晚上要在大三|元酬客,没法赶回来,聂大人不要见怪……”
他正要应答,忽听楼梯尽头二楼的某个方向隐隐传来一阵说笑声,辨出是白成山和白小姐,不禁略略分神,抬起眼,见张琬琰正含笑看了过来,两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似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顿了一顿,立刻收神,应道:“原本就是我叨扰,少奶奶客气了。”
张琬琰笑道:“你可千万别见外。你救了我小姑,我们白家上下对你是感恩戴德,恨不能掏心相报。等下见了老爷,你有什么想法,别客气,尽管提就是了。昨晚镜堂就和我说过,说定要好好报答你。”
“不敢!少奶奶你言重了。”
聂载沉应道,看见白成山的身影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起立迎接。
白家晚上这顿饭的主宾是聂载沉,除了他,白成山也邀了几个宗族里的叔伯长辈,一位是告老归乡的前道台,一位从前在京城当过国子监祭酒,剩下几位也都是广府里有头有面的人物。安排座次时,白成山要聂载沉坐主宾首位,其余几人以聂载沉功劳,也是力劝。
耆老当前,聂载沉怎肯贸然上座,以自己辈低为由,再三|退让。几番来去,白成山也就作罢,请其余几人照序入座,聂载沉坐到小辈的位上。
饭桌排位事小,却是以微知著,聂载沉没有居功自重,白成山和白家的几位长辈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入座后,相互对望了一眼,纷纷点头。
白家女眷没有同桌露面,只阿宣被叫来陪客。他脑后还是拖着那根小辫子,一身小马褂,油绿的背心黑马面,头上还扣了顶镶着碧玉帽正的蓝绸瓜皮帽,人仿佛套在了一只五颜六色的筒子里,一本正经地踱着方步进了饭厅,朝几个白家的老长辈行过旧式礼节后,“哧溜”一下钻到了聂载沉的边上,一屁股坐下去,嘴巴就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聂大人,你完了!我爷爷要把姑姑嫁给你!她可难伺候了!还老是揪我的辫!爷爷骂她都不顶用!”
阿宣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怨艾。
聂载沉的目光蓦地凝定。
“阿宣,长辈面前,正姿肃言!”
白成山说道。
阿宣急忙坐直身体,朝聂载沉挤眉弄眼了几下,投去一道同情的目光。
刘广早叫人开始上菜。
今晚白家宴的是“十大件”,时下广府大户旧派待客的最高规格的筳席。“十大件”为“银河大翅”、“鸳鸯挂炉鸭”、“昆仑鲍片”、“牡丹明虾夹”、“象拔池蟠双鸟”、“蟹黄玉绣球”以及”熊人掌燉鹧鸪”“鲜果雪酪”等。豪门盛宴,满桌珍馐美馔,泛着诱人的色泽,餐具包金镀银,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白成山的心情看着也是极好,与边上人说说笑笑。饭桌上的气氛极是融洽。
聂载沉应对了几句来自白家叔伯的问话,略略走神,忽然又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醒过神。
“聂大人!我三伯公刚才问你,听说昨天那桥起了大火,都快要烧断,你怎么想到那样过去的?”
阿宣解说了一句,
聂载沉定了定神,望向对面的白家三伯公,说:“昨天情况紧急,晚辈也没多想,能过去,全是侥幸。”
三伯公“嗳”了一声,摇头表示不赞同:“昨天镜堂回来说起当时情景,老朽虽没亲眼看到,却也是身临其境,如同目睹载沉你于火海抢渡断涧的勇武英姿。可佩!可佩!”
他又笑吟吟地转向白成山:“自古英雄出少年。载沉的身手也就罢了,这等胆色和气魄,非我孤陋寡闻,实在是大半辈子,今日头回遇见。照我看,载沉日后必万里鹏程,青云独步!”
三伯公话音落下,白家其余几个叔公跟着纷纷点头附和。
阿宣瞪大眼睛看着聂载沉,目光中满是崇拜和惊叹,心里只恨自己昨天没能偷偷跟着溜出去亲眼看个热闹。
聂载沉被白家叔伯夸得有些耳热,急忙站了起来:“侥幸罢了,怎敢当众位尊长盛赞。”
三伯公示意他坐下。
白成山没说什么话,但望着对面的这个年轻人,越看越觉顺眼,盘旋在心里的那个想法也变得更加强烈,思忖自己刚才试探女儿时的情景,看她样子,与其说是不愿,倒更像是女儿家的口是心非。一时之间,心里竟生出了一种急着想把事情给定了,免得万一被人抢先的念头。等饭一吃完,送走几个本家,对正要告辞的聂载沉说:“载沉,你先随我来下书房。”
张琬琰也出来在送客,听到公公单独留人,心里咯噔一跳。
当着公公的面,她自然不敢过多表露,只对聂载沉笑道:“聂大人,前两天小姑人没回,我爹急得险些病倒,昨天小姑平安归来,我爹不知道有多高兴。你是我白家的恩公,我们怎么谢都是不够的。”
聂载沉微微笑了下,朝张琬琰点了点头,便随白成山上了二楼,进到书房。
白成山吩咐他坐,自己也坐了下去,看了他片刻,开口问道:“载沉,你觉着我女儿怎么样?”
聂载沉道:“白小姐很好。”
白成山显然对他的答复不是很满意,但没再追问。沉吟了片刻,又道:“这回我女儿能平安归来,全是你的功劳,我很是感激。绣绣她也是一样,昨天回来,在我面前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你救了她的话。”
“没有众多弟兄们的齐心协力,我也不能成事。白小姐能平安归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白成山看了他一眼,从座位上起身,双手背后,来回慢慢踱了几步,最后停下脚步道:“载沉,我也不和你绕弯了,就直说吧,我白家还缺个女婿。我对你一直很是欣赏,这次你又救了绣绣,也算是个天赐的机缘。”
“我想把我女儿嫁给你。你意下如何?”
他注视着聂载沉,面带笑容。
聂载沉立刻站了起来:“蒙白老爷厚爱,载沉万分感激,但自知不是白小姐的良配,对此不敢有半分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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