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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士已点选完毕,事不宜迟,明日便就动身。”
菩珠凝视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好。你早日胜归,我和孩儿等你回来!”
……
守卫靖关的守将名马翼,出身世家,原本头衔是四品明威将军,当日李承煜下令闭关之后,转头便将他擢为了三品的昭勇将军。须知若无实打实的功劳,或有过硬家世为靠,武将想从四品跨入三品大员之列,就算称不上难如登天,亦绝非容易之事。而今凭空便就跳过从三品,直接变成三品大将,他感恩戴德,自己分析河西局面,料杨洪应当坚持不了多久,能守到今日仍保有琵琶峡口,没叫东狄人攻到靖关之下,也是暗暗佩服。
但佩服归佩服,对杨洪,他向来看不起其出身,更不可能违抗皇帝之命。自河西之战爆发后,令部下严防死守,每日警戒,并准备足够的火油、滚木等守城战资,为的,就是防备东狄人打到靖关发动攻击。
今日早五更,他尚在睡梦里,忽闻战报,斥候探得有支兵马正往靖关发来,且似携有云梯等攻城战具,起先以为是河西彻底被破,东狄人打来了,待听闻是河西军,不禁震惊于杨洪的胆大,又得报,竟是秦王李玄度领兵,他亲自来攻,顿时惊慌不已,慌忙召人商议对策。
京都里的皇帝与占了东都的沈D正在作战,北疆亦起战事,这些消息,他不是不知道。如今秦王李玄度亲自来攻靖关,他心里没有半点犹疑,也不可能,但最后,还是被一个心腹的一句话给说得下了决心。
那心腹道:“沈D若胜,占了京都,将军你投诚,保今日地位不难,日后说不定,还能更进一层。但今日,将军若降秦王,莫说皇帝陛下未必败,即便日后当真败了,天下为秦王所得,将军你三两个月紧闭关门,坐视河西苦战,致令军民伤亡惨重,秦王或将饶将军性命,但往后将军想保荣华富贵,绝无可能!”
一番话将马翼说得心惊肉跳,彻底打消投降之念,只下了死令,命手下五千兵马全力以赴,死守关门,更是将计划用来对付东狄人的火油滚木亦尽数搬运上了城墙,阻止河西军攻城。
李玄度领兵奔至靖关铁门之外,令两千勇士列阵,待命于箭程之外,派一大嗓士兵先行出阵喊话,令马翼出来对话。对方半晌不肯露脸。他遥望城头,见戒备森严,刀枪剑戟,灿若霜雪,城墙墙垛之间,更是隐隐露出道道滚木,知今日必是要血战攻城,乃命鼙鼓出列,准备怒鼓发令,自己一马当先,取了大弓,正待瞄准那杆高高插于城楼正中间的马字旗,将它射断,忽这时,见城关的对面,从那墙内,竟率先出现了一杆铁箭,凌空而出,亦朝那旗杆激射而来,不偏不倚,正中旗杆。
那箭的力道,猛悍无比,不但彻底洞穿了旗杆,暴击之下,余力惊人,击得木屑纷飞,风过,旗杆的上半截在空中仿佛醉了酒似地晃了几下,最后在城头士兵发出的惊呼声中,拦腰而断,带着将旗,从城头跌落,掉在城门之下。
将帅之旗,如将帅之首,不但是威严的象征,往往更被视为战况的吉凶预兆。战事之中,定会有专门一队士兵保护旗帜不倒。
而今日,秦王尚未开始攻城,这边城头上的旗便就被利箭射断了。
马翼方才只是心虚,不敢登上城头和李玄度对话而已,人就在旗杆近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旗帜竟被来自城内不知何人所发的利箭给射断,咔喇喇地掉下城头,骇异过后,更是大怒,转头察看,见对面城关通出去马道之上竟来了一队人马,当先那人身材魁伟,气势过人,带着身后约千余的骑兵步卒,正朝这边驰来。
他大惊,一时不知对方是和来头,飞身扑到了城墙头上,探身朝外望去,见对方头戴兜鍪,身披战甲,龙威燕颔,气势过人,只觉面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正盯着,听他突高声喝道:“马翼!此关门乃当年太|祖为防御敌寇而修,今日你却用来残害河西同袍,国贼亦不过如此!再不启门,人人得而诛之!”
那人声若绽雷,中气十足,更是正气浩荡,随风传送,声入关门上下每一个人的耳中。
众人为之一震,不禁纷纷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
“姜毅!”
马翼终于认出来人,大惊失色,失声喊道。
姜毅纵马如流星掣电,转眼到了城关之前,勒马停在距离关门数十丈外的正前方。
“河西以区区数万之兵,正苦战十万东狄贼寇。你身为战将,唇亡齿寒难道不知?河西若失,下一个便轮到靖关!你还不速速开门!将功折过,今后或尚有活路可走!”
战神大将军姜毅之名,这些边郡将士,何人不曾听闻?这些年虽如星辰般陨落,再不曾光耀李朝的天空,但旧日威名却是不减。
众人见这汉子原来竟就是传闻中那一夜白头的姜毅,城上城下顿时一阵骚动,一时也顾不得关门之外如何了,纷纷睁大眼睛眺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马翼万没想到,多年未再有消息的姜毅今日竟如神兵天降,压下心中慌乱,勉强提气,厉声喝道:“姜毅!我若未记错,你如今不过一区区马场牧监令!凭何来此发号施令?本将提醒你一句,倘若你再不走,休怪我翻脸!”
姜毅大笑数声:“马翼,瞧见你脚下铁门左侧三尺之处的一处凹痕吗,那是当年我战东狄人于河西时,在此城关门下,以蛇矛插入东狄王胸将他钉在城门所留之印痕!”
他陡然收笑,目光转为凌厉,扫射过立于马翼上下左右的诸多将士。
“尔等脚下立足之寸土,皆染有我姜毅与当年战死同袍所流之血!今日东狄骑兵再次来犯,尔等不战也就罢了――”
他望了眼架设在关楼之上的战具。
“竟要将手上滚木火油倾向对面正奋力抵御的同袍!我问一声,尔等是我李朝之人?我姜毅,有无资格来此与尔等讲话?”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射过的士兵,皆觉自己似被他那双眼睛扫过,见他神威逼人,浩气英风,不自觉皆是羞惭。
几名原本奉命已是抬起滚木架在城头的士兵,慢慢放下,垂手而立。
马翼嘶声力竭:“我有陛下之令!姜毅,你胆敢违抗陛下之命,公然造反不成?”
姜毅道:“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君王以私欲治天下,臣民可不听!”
马翼转头下令□□手立刻朝关楼下的姜毅射箭,将他射死。
关楼上的一排弓手相互对望,犹犹豫豫,任凭马翼如何叫嚣,无一人先行架弓。
马翼拔刀奔去,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弓手一刀砍下,那人惨呼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给我射!胆敢违令,此便是下场!”
在马翼的咆哮威逼之下,众人终于陆陆续续架弓发箭,但所射之箭皆软弱无力,大半未到姜毅马前,便就插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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