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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牵她的手:“走吧。”
软软的手握在手里,本是平常的动作,从前他也常这样牵着她,然而此时心里却突然一跳,谢旃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
让傅云晚觉得诧异,抬眼看他,他依旧是温和平静的神色,仿佛方才那一幕只是她的错觉:“走吧。”
青衫的一角走在前面,傅云晚跟在后面,手背上暖暖的,残留着谢旃的体温,心里想着方才那怪异的一幕,觉得奇怪,觉得谢旃这样一言不发走在前面有些疏远,然后很快看见打开的后门,看见外面的街道,闻到新鲜的尘灰气味,让她突然欢喜起来,能够暂时逃脱傅家的欢喜压到了一切,便又顾不得想那些怪异了。
谢旃扶着她上了车,骑马跟在车后。手心发着烫,是方才那一握留下的痕迹。他并不是第一次握她的手,几年里亲如兄妹相依为命,比这更亲近的举动也不是没有,但这一次他清楚地感觉到,不一样。
不一样了。是因为什么,她张大了吗?
车马快快地向前走去,几刻钟后看见青山流水,看见大片的草坡沙地
()(),春风中零星绽放的野花(),漳水到了。
车子停住,傅云晚不等谢旃来扶,自己跳了下来。落地时有点不稳,但桓宣教过的,从高处跳下没站稳的话不要怕,顺着去势走几步便能化解,于是稳着心神顺着去势跑开,手臂上一紧,谢旃扶住了她:“小心。”
傅云晚抬眼,看见他带着担忧,黑琉璃似的眸子,他到底是扶住她了。笑意不觉盈满眸子:“二兄。”
连这与从前一般无二,软软的唤声也让人觉得耳热,心跳。谢旃松开手,面上不肯露出分毫:“小心些。”
“没事的,大兄教过我。”傅云晚站定了,风吹着岸边新生的芦苇,都是短短的,刚到脚跟的嫩芽,四年前二月二日,她初次遇见谢旃和桓宣的时候,这些芦苇的新芽比这要高些,绿些。
那次她在水边为病重的母亲祓禊,被傅家姊妹推下漳水险些溺亡,谢旃发现了她,桓宣跳下水救了她。
一眨眼已经四年过去了啊。傅云晚抬眼望着远处向北去的大道:“二兄,你说大兄以后还会不会回邺京呀?”
谢旃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她又在想桓宣了吧,他也是。摇了摇头:“我说不好。”
他总觉得,桓宣不是很想回来,他喜欢六镇。也是奇怪的缘分,大多数人眼中的六镇苦寒贫瘠,随时还要与凶悍残暴的柔然人拼杀,但桓宣是喜欢那里的,如鱼得水,他成长的很快,甚至比从前在兖州,在父亲麾下作战时更快。
也许他骨子里就流淌着边塞的血脉吧,像旷野的风,山巅积年不化的冰雪,六镇冰冻坚实的土地。都是沉默可靠,大地般质朴的底色。
傅云晚有点惆怅,二兄这么说的话,大约心里跟她一样,觉得大兄不怎么想回来吧。桓宣每年回来的天数的确屈指可数,但也许是因为每次回来都是二个人一起消磨,虽然见得少,却还是觉得像谢旃一样熟悉亲近。
但也许,是桓宣太浓墨重彩,让人无法忘记吧。就像当时他从漳水里救她上来,她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他便劈头盖脸问她,是谁推你下去的?她不敢说,他便自己找,找到了,一脚也踢下了漳水。
那次他告诉她,打你的,都要打回来。便是打不过,也要打回来。
那是她头一次听见这个说法。这么多年里她一直牢牢记着,虽然从来也不需要她如何,天大的事,都是他和谢旃替她在前面顶着,但她一直都还记得。鼻尖突然有点酸,耳边听见谢旃在唤:“绥绥。”
傅云晚回头,谢旃指着水中间一小片沙汀:“快看那里。”
嫩绿的芦苇丛围绕中,二只新生的雁雏正从窝里探头,摇晃着脑袋看着外面新奇的世界。傅云晚笑出了声,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这二只雁雏像极了他们二个,手拉手肩并肩,一起蹒跚学步,走到如今:“二兄你们,像不像我们?”
谢旃笑着点头,听见她软软的一把嗓:“要是我们二个永远能这样,多好。”
心里突地一动,谢旃看着她天真的笑颜,转过了脸。
二更鼓响过许久,傅云晚还不曾睡着。等过完这个更次这天就结束了,她的十四岁生辰就过去了。这一天她过得很好,谢旃一直陪着她,唯一的遗憾就是不曾见到桓宣。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六镇此时雪才刚停,土壤还不曾化冻,他冷不冷,有没有想起她?
在黑暗中躺着想得出神,忽地听见窗户叩响了几下,有人唤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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