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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幕笼罩的碎石荒原上,无数身披黑袍的身影沉默着走向同一个方向,来自某个不可见维度的黄昏微光照耀着他们那夜幕般的长袍,让这些高大的幻影身边环绕着一层似真似幻的辉光,他们在荒原上行走,渐渐汇聚成为一道道流淌在黑暗中的黄昏之河——而最终,这些黄昏之河来到了死亡旷野的中心,环绕在那场葬礼周围。
那里伫立着一座大门,三角形的门扉缄默而庄严,起初,邓肯甚至以为那是一座小山头,但几乎眨眼间,他便来到了那扇门附近,看到它宛若另一片竖起的大地般宏伟高耸,而三角形中心的门洞则紧闭着,血管一般的暗红色纹路覆盖在那扇门上,如锁链层层束缚。
死亡的秩序已经被这扇大门锁死,现在那个亲自给它上锁的神祇便静静地坐在大门前的王座上——祂比邓肯想象的还要高大,甚至超过了塔瑞金,即便坐在椅子上,那副躯体也几乎与一座房屋相当。
祂穿着漆黑如夜的破烂长袍,长袍外又缠绕着暗红的荆棘,长袍的阴影下却看不清面孔,就仿佛祂本来就没有面目,而只是一团被长袍勾勒出形体的黑影——正如死亡教会的神圣经典中记述的那样:
〖死亡是一个没有面目的影子,祂隐藏在名为黑暗的外套中,这影子无处不在,而当你看到祂的时候,祂便也看到你了。〗
但现在这位没有面目的死亡之影已经死了,一柄曲折尖锐如同异形荆棘般的短剑穿透了祂的胸膛,几乎将祂钉在那个暗沉的王座上,祂的兜帽歪在一旁,仿佛死亡的最后一刻还在回望身后那扇代表着生死秩序的三角大门。
这一幕宛若谋杀,只不过凶手就是死者自己。
这是在四位“已死之神”中最为特殊的一幕——在死亡与腐烂的末途,巴托克对自己执行了第二次“杀戮”。
无数身披暮光的幻影环绕在那座大门周围,仿佛凝滞的墓碑般沉默伫立,一动不动,但他们之间又有一条小径,仿佛特意留给访客一般,从荒野一直延伸到那座暗沉的王座旁。
引路的高大守门人慢慢向前走去,邓肯与阿加莎跟在其身后,沿着小径一路穿过了那些安静伫立的幻影,周围那些幻影洒下的黄昏辉光也映照在他们身上,邓肯并不受那黄昏辉光的影响,阿加莎那原本虚幻透明的躯体却在辉光中渐渐凝实起来,甚至仿佛短暂拥有了实体。
他们最终在王座前停下脚步,那引路的高大守门人无声地点了点头,便默默走向一旁,站在其他守门人之间。
邓肯抬起头,看着王座上那个比塔瑞金还要高大的身影,看着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死者。
难怪阿加莎利用水手伪造出的“死者”无法引来守门人的驻足——因为真正的,最终的死者就在这里。
阿加莎仰起头,长久地注视着这位身披黑暗的神祇,连邓肯都无从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这位拥有着死亡教会虔诚信徒的全部记忆,却又只是一副“赝品”的“守门人”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来到这里,来到这个无数虔诚信徒终生苦修都无法抵达的地方,更没有想过自己会看到这一幕,看到死神的葬礼现场。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很久,才慢慢收回视线,用一种复杂的语气开口道:“……船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邓肯还没有开口,另一个原本站在王座旁边的守门人便默默走了过来,这个高大的幻影弯下腰,将一样东西放在邓肯手中,随后又转身回到王座周围的队列中。
邓肯低下头,看到自己手中是一个古旧而精致的沙漏——他认得它,在利维坦女王最后沉睡的宫殿里,他见过一模一样的东西。
但眼前这个沙漏中没有沙子。
邓肯下意识皱了皱眉,抬头想要询问那位送上沙漏的守门人,但突然间,他仿佛从周围的微风中听到低沉的呢喃,渐渐明白了什么。
在阿加莎关切的注视中,他向着那沙漏上方伸出手,一簇浸染着星光的火焰在他指尖跳跃,随后缓慢穿透了沙漏的外壳,流淌进它的玻璃容器中——沙漏曾经记录过的生机在火焰中短暂复苏,并随着沙漏的翻转而开始流淌。
下一秒,邓肯听到耳边传来虚幻的风声呼啸,光与暗无声破碎,又在视野中盘旋重组。
他站在一座小土丘上,土丘被无源的微光照亮,远处却是根本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夜幕,在他脚下则盛开着无名的野花,微风吹来,野花在风中摇曳,散发着似真似幻的幽香。
铁锹挖掘声从旁边传来,邓肯转过头,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老人正弯着腰,用力在地上挖掘着。
他已经挖出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土坑旁边则是堆积起来的黑色泥土,他一锹一锹地挖着,尽管挖出来的土坑很浅,给人的感觉却仿佛已经在这里挖掘了一百个世纪之久。
邓肯看着这一幕,随后迈步走向那位正在挖掘的老人。
“我来了……抱歉,我可能来晚了一步。”
“不晚,”老人一边继续弯腰挖着一边说道,“死亡是一件永远也不早,但永远也不晚的事情,什么时候赴约都恰到好处。”
他又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那个小土堆——不知何时,那堆积起来的黑色泥土上又插了一把额外的铁锹:“可以帮帮忙吗?”
邓肯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拿起了那把铁锹,随后默默地来到老人身旁,弯下腰用力铲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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