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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她咒他死!她要他死!她嫉妒他!因为我疼佩华,她就嫉妒他……”
“不要叫!”韩永修又去堵她的嘴。“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偏心,反而怪罪于佩吟呀!佩吟从没有嫉妒过佩华!她爱他,和我们一样爱他……哎哟!”韩永修大叫,“你怎么咬人?松口!素洁,你真疯了?”
佩吟冲过去,不知何时,她已经满面泪水。她流泪,是因为父亲那几句话,从小,父亲就很少向她表示自己的爱,他严肃而正直,总好像和儿女有层距离。可是,他却在这节骨眼里说出了对她的爱,对她的怜惜。这,比母亲那神经质的责备和冤枉更打动她。她哭了,情不自禁地哭了。现在,透过泪雾,她看到母亲正一口咬在父亲手指上,咬得又紧又重,好像要咬死父亲似的。她大急,就扑往母亲,仓促中,也顾不得方式对不对,就伸手去辦开母亲的嘴,一面急声喊:
“妈,你松口!妈,算是我干的,你不要咬爸爸,算是我干的……都是我不好……全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咬爸爸……”
忽然间,韩太太松了口,像闪电一般,她举起手来,反手就给了佩吟一个又重又大的耳光。佩吟冷不防被母亲这重重地一击,身子站不稳,就向旁边摔了出去,她带翻了床头柜,一阵稀里哗啦的巨响,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和热水瓶跌落在地上,打碎了,佩吟又正好跌在那些碎片上,只觉得手臂上有一阵尖锐的刺痛,就看到血从自己那苍白的手腕上流了出来。同时,她听到父亲惨声大叫:
“素洁!你要杀了我们唯一的女儿吗?佩吟,佩吟!”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泪,带着惶急,带着说不出的恐慌、心疼和焦灼。“佩吟——”
佩吟慌忙从地上站起来,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她冲过去,一把抱住父亲那白发苍苍的头,她摇撼着父亲,竟像母亲摇撼着婴儿一样。她一迭连声地说:
“爸爸,我没事没事,只划破一个小口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急,真的,我没事!”
韩永修惊魂甫定,他推开了佩吟,要察看她的伤口,佩吟顺手拉起睡袍的下摆,缠住了手臂,不让父亲去看。她努力微笑着,转头去看母亲。
经过这样一阵惊天动地的乱闹,韩太太似乎有些清醒了。她怔怔地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满地碎片,又怔怔地看着佩吟,她露出一脸的惶惑和担忧,忽然变得好慈祥、好温柔,她怯怯地问:
“怎么了?佩吟?你摔伤了吗?快过来,给妈妈看!哎哟,你流血了……”
佩吟惊喜地看着母亲,明知这种“慈祥”太不稳定,也不可靠,她仍然含泪地微笑了。
“没什么,妈。你再睡睡吧!我来收拾一下。”
她弯腰去收拾地上的碎片,韩永修拦住了她。
“我来吧!你最好去上点药,包扎一下。今天早上有课吗?”
“是的。”她看看表,糟糕!经过这样一阵大闹,已经都七点多钟了,再不去赶公共汽车,早上第一节准会迟到。她慌忙站直身子,对父亲歉然地说:“又不能给你弄早餐了,好在,阿巴桑就快来了,你让她弄给你吃!”最近两个月,她雇了一个上班制的阿巴桑,早上八点钟来,晚上七八点钟回去,这得归功于赵自耕那份高薪。
走到浴室,她打开睡袍,这才发现手腕上的伤痕又大又深,整个睡袍的下摆都被血湿透了。怕父亲担心,她不敢声张,好在家里纱布药棉消炎粉都是现成的。她打开化妆镜上的小橱,取出纱布药棉,自己胡乱地包扎了一下,再把睡袍上的血迹洗掉。这样一弄,又耗费了好多时间,等她收拾干净,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都快八点钟了。
匆匆忙忙地,她走往公共汽车站,天气已经很热了,台湾的夏天,太阳一早就升上了屋顶,夹带着强大的热力,照射着大地。佩吟被太阳这一晒,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眼睛前面金星乱冒。她抱着书本,不自禁地在电线杆上靠了靠,头里有些晕晕乎乎的。她还没从那阵晕眩中恢复过来,就听到一阵摩托车响,接着,有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对她飞快地直闯过来,她大惊,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了。看样子今天是“祸不单行”,她正想着,那摩托车已经“吱呀”一声紧急刹车,稳稳地停在她面前了。接着,一个年轻的、喜悦的声音就叫了起来:
“怎么样?吓了你一跳吧?哈!把你脸都吓白了,女孩子就是胆子小!”
她用书本压在胸口上,定睛一看,原来是虞颂超!应该猜到是他的!这些日子,他常常在早上和她“不期而遇”,他的建筑公司就在这附近,他骑摩托车上班,只要稍微绕点路,就经过她家门口。有时他也会按她的门铃,坚持用摩托车载送她一段。倒是她觉得坐在这个大男生背后,颇有些不自然,所以总是拒绝了。他也不在乎,推着车子,他常陪她走走聊聊。
“淘气!”她说,“你怎么总是长不大?吓了我好大一跳!”
“对不起!”他对她笑着,咧开大嘴,那笑容开朗而欢愉,阳光在他眼中闪烁。“你应该信任我的骑车技术,难道我真会撞你吗?”他看看表,“你今天要迟到了。”
“真的!”她有些急,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往公共汽车站走去。“如果你还要等公共汽车,那你就迟到迟定了,来吧,让我送你去学校,包管十分钟内到达学校门口!”
她看看他,有些犹疑,他跨在车上,不耐烦地一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车子上拉。
“上来吧,你别婆婆妈妈了!”他喊着。
“哎哟!”佩吟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他正好抓在她的伤口上面,他那男性的大手握得又重又有力,她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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