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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艘不可思议的船——不可思议的船长,不可思议的大副,还有一只不可思议的鸽子。
船上还有一个同样不可思议的,跟自己容貌完全一致的人偶。
蕾·诺拉觉得这里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却更好一点。
在上层区转了一圈之后,邓肯带着这位“寒霜女王”又回到了甲板。
“这艘船很大,甲板下面还有层层叠叠的舱室,真要详细参观的话恐怕一天都看不完,”他笑着说道,“接下来还是先干正事吧。”
听到船长这么一说,蕾·诺拉的思绪才瞬间从对这艘船的感慨上收拢回来,她立刻整顿了一下表情,神色凝重地看向失乡号的船舷之外。
那层看似普通的、稀薄柔和的雾霭在船舷外流淌着,安静而无害。
但那并不是雾,那里根本没有什么“雾”——在失乡号之外的整片空间里,只有极致的、无法被认知描述的虚无,那层看似存在的“雾气”,其实只是属于凡人的、极其有限的感知能力在隐约察觉到“某物存在”时产生的微弱幻觉罢了。
但“船长”说,这片极致的虚无中隐藏着新世界的基石。
蕾·诺拉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邓肯身上,她知道这个高大而威严的躯壳里面隐藏着另一个真实的存在,那个“千面的星光”借着这副躯壳正表情严肃地看着远处,仿佛在那流动的雾气中感知、寻找着什么东西。
邓肯-周铭迈步向甲板边缘走去,他的感知弥漫在整艘船上,又借着这艘船为载体,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船外那片无形的“灰烬之海”,在那些流动的薄雾之间,他谨慎地观察着世界湮灭之后残留的碎屑。
片刻之后,他向船舷外伸出手去——丝丝缕缕的火焰覆盖在他的指尖,火焰中又悄然浸染了星光的色彩。
他听到失乡号深处传来一阵模糊的噪音和震颤,桅杆与缆绳在吱嘎作响,这些声音中仿佛夹杂着某种不安。
“别担心,”邓肯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我还是你的船长。”
那些不安的吱嘎声和震颤噪音稍稍减弱了。
邓肯的手指则第一次触碰到了船舷外面的“区域”。
一阵扑棱棱拍打翅膀的声音几乎同时从空中传来,艾伊带着很大的动静从桅杆上飞下并落在邓肯的肩膀上,它使劲挥舞着自己的翅膀,发出阵阵尖锐怪异的女声:“锟斤拷……烫烫烫烫烫烫烫烫烫……”
随后这鸽子又从邓肯肩膀上跳了下来,也说不清是焦急还是兴奋地在甲板上拍打着翅膀一路乱窜,边扑腾边使劲嚷嚷着除了邓肯-周铭之外根本没人能听懂的东西——让旁边的蕾·诺拉目瞪口呆。
“……这鸽子在说什么?”蕾·诺拉终于忍不住碰了碰旁边的人偶,尽管跟一个容貌与自己完全一样的人偶交谈感觉分外诡异,她在这里却也找不到别人询问情况,“烫……什么?”
“哦,艾伊有自己的说话方式,”爱丽丝一脸理所当然地摆摆手,“它在对船长传达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蕾·诺拉顿时一怔,惊讶地看着人偶:“……你能听懂?”
爱丽丝比刚才还理直气壮:“听不懂啊。”
蕾·诺拉闻言陷入沉默:“……”
爱丽丝察觉到身旁忽然没了动静,扭头好奇地看着这位“寒霜女王”:“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当年要是有你的好心态就好了,”蕾·诺拉发出一声叹息,思绪仿佛回到过去,“我曾经……活得很累。”
“那今后尽量活得轻松一点就好啦,”爱丽丝顿时笑了起来,伸手拍拍蕾·诺拉的胳膊,“反正很累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蕾·诺拉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好像没什么心眼的人偶或许其实有着不一样的人生智慧……
邓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交谈,但他并未理会——他的大部分注意力现在都放在了船舷之外的“那个世界”,放在了那些灰烬深处。
慢慢收回了手,周铭向着那层薄雾睁开他的眼睛,亘古的星辉在他的视野中延伸,在目光所至之处……他看到那些未被赋值的基础信息元正在星辉的浸润下发生着变化。
一段时间的思考之后,他向着某个方向张开双手。
蕾·诺拉与爱丽丝的交谈立刻停了下来——当风与山泉流淌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时候,她们瞬间便在错愕中瞪大了双眼。
在那片朦胧的雾中,有东西出现了,有实体突然被勾勒出轮廓,一道巨大的、没有色彩和细节的灰色山脉凭空浮现在云雾之间,而后那山如同某种活物般迅速变化,其表面开始出现沟壑,又渐渐染上各种色彩,各种各样的声响亦从那个方向传来,忽远忽近,时真时幻。
邓肯-周铭站在甲板边缘,信息在他的眼前重组,在他的思考中被重新赋值,他抬起手,仿佛拨弄琴弦般向旁边微微调整,那道正在迅速获得实感的“山”便骤然从中间裂开,一道壮丽的瀑布从山间倾泻而下,奔流成河——下一秒,河流奔涌,广袤的平原在大河两侧浮现,一片比蕾·诺拉认知中的任何城邦都要广阔的土地在迷雾中生长蔓延,雾气消散,又凝聚成云层与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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