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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满朝上下一片猜测之声,以为此次变革已可见端倪,顾登恒那边却始终没有松口。
这运河商用,就一直这么拖着,百官谁也摸不清他的心思。
一会儿好像是偏向开的,还特意顺着王声远把方拭非给提上来了,之前冒犯的罪名也撤销了。一会儿又完全不动作,户部也提,算怎么回事?
王声远心里同样没底,但是他能等。
二十多年他也等了,还有什么不能等?只要他活着在任,就可以继续等。
他知道对方在犹豫,此时不能慌,更不能刺激顾登恒。
但是他可以催。
往日王声远从旁侧击,总是被顾登恒敷衍打发。可他锲而不舍,就在陛下耳边叨叨缺钱、实在缺钱、缺到要命。
“陛下,今年军饷吃紧。冬天快到了,这冬衣还尚未有着落。粮草运输过去,又是一笔花费。几位将军报过来的账册,户部实在批不下来啊。”
顾登恒负手而立,站在窗外,看着窗外摇摇欲落的叶片沉默不语。
王声远跪下,恳请道:“陛下,运河就是不开,也没关系,可这漕运,实在需要管一管了。如今漕运用的还是转般法,江南漕船停在四洲粮仓,待黄河、洛水等线,水位通航合适,再转运至京师及各处。如此空船还可载盐铁回航。原本这是没有问题的呀,可谓一举多得。可如今呢?南面运过来的时候,粮仓全都能存下,四处灾荒,缺粮该调配的时候,粮仓却也跟着缺粮。说是存储不当粮食霉烂,要少个三四成。水路上运输,朝廷的官船,再少个几成,转上陆路,还要少个几成。天底下再多的粮米,也禁不住这样损耗。这盐粮侵盗之害,户部都看不下去了。”
因大秦朝粮食大部分倚靠关东、东南一带,而江南距离京师,又路途遥远,官船航行,很受水势影响,有时还要被阻停一两月,备极艰辛,易出危险,且花费巨大,耗时过久。所以如今采用转搬法。
“江南之运积扬州,汴河之积河阴,河船之运积渭口,渭船之运入大仓。”再转相授给。
如今运河上只有官船,漕运根本别无选择。
即便知道他们贪,也还是要找他们继续容他们贪。水道一路缺乏监察管辖,连上诉的地方都没有。
当年水运未曾封闭之时,河上商船聚集,漕运贪污一状还没如此明显。官府可以招纳私人的民船,支付报仇,由他们进行运输,各处粮米的价钱能被压住,四处粮仓也不至于空荡无存。
自三殿下被委任转运使,且朝中几位皇子皆不成器,独三殿下越大势大,这运河一路上的豺狼,就越加嚣张放肆,无所顾忌了。
王声远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继续纵容,怕成大祸。
他其实于将来社稷也是忧心忡忡,甚至不敢多想。
顾登恒还算是个能听得进话的君王,顾泽列与他关系就很冷淡了,如今甚至开始针锋相对——要知道王声远自认,已经是个足够灵活变通的人了,再圆下去可就要做个佞臣。
顾泽列如今尚为皇子,已露出他喜爱权势且不加收敛的秉性,若将来登基为帝,无人敢以劝导,牵制,还不成了第二个胡亥?
多想想就忍不住要告老还乡、撒手不管。
偏偏这身重担卸不得,越是难受,还越要受得。毕竟天下黎民百姓,可没有甩手不管的机会。
王声远摇了摇头。
简直是要疯了。
“王尚书。”顾登恒那边招招手,叫他过去。
王声远从沉思中回神,从地上站了起来,小步朝窗边走去。
顾登恒抬手一指,问道:“你看那叶子黄了吗?”
王声远晃动着脑袋和角度去看,叹道:“臣老了,这眼睛实在不好。应该还是绿的吧。”
顾登恒:“是啊,还是绿的,它就掉下来了。为什么呢?”
王声远:“该掉了,如今快转秋了。”
顾登恒叹了口气,走回桌边,说道:“因为连着的枝烂了吧。不摘的话,谁能养得住呢?”
王声远:“陛下说得是。”
顾登恒说:“王尚书,大秦万万子民,朝中官员,就有如树上的枝干叶片。掉一片也就掉了,折了枝也就折了,只要根须不烂,它总会再长出来。不会少了谁,就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王声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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