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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金光柱躺在冰冷的窝棚里,山风穿透窝棚的缝隙,在窝棚里流浪着。金光柱哆嗦着身子,盯着射过窝棚里的那一缕阳光,他喘息着。金光柱和所有抗联队员一样,已经三天没有吃到任何东西了。日本人封山不成,便封了大大小小所有的村庄,不仅游击队进不去,村子里出来个人也很难。
金光柱觉得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头和脚一样地发飘,他站了几次,最后还是扶着枪站了起来。他踉跄地走出窝棚,一股风吹来,差点把他吹倒。他嘴里狠狠地诅咒了一句,趔趄着走进窝棚里时,卜成浩、卜贞、朱政委几个人大睁着眼睛望着走进来的金光柱。
金光柱就喘息着说:“要饿死人哩。”
卜成浩瞅着卜贞说:“大家正在想办法,卜贞愿意下山给大家弄点吃的。”
金光柱瞅着卜贞,心里狂乱地跳了两下。他费劲地咽了口唾沫,哑着声音说:“那我陪着卜贞去。”
朱政委说:“下山可危险。”
金光柱这时看见卜贞望了他一眼,一股血液很畅快地在周身流了一遍,他咬着牙说:“怕啥,不就是个死么?”
卜成浩站起身,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没有去看卜成浩,而是盯着卜贞。寒冷和饥饿使卜贞更加清瘦了,清瘦的卜贞脸色苍白。金光柱想哭。卜贞立起身,从怀里把枪掏出来,递给卜成浩,卜成浩就握着卜贞的手说:“多保重。”卜贞冲卜成浩笑了笑。金光柱望见了传递在卜贞和卜成浩两个人之间的温情,像春天的金达莱一样灿烂地开放,他的心里流遍了阴晴雨雪,一时竟不知是什么味。他把枪戳在窝棚里,紧了紧腰间的绳子,回头冲卜贞说,“那咱们走吧。”卜贞望了他一眼,两人走出窝棚,踩着没膝的雪,卜贞走在前面,在雪里艰难地摇晃着身子。金光柱很想走过去扶一把卜贞,这种想法一直在他心里鼓噪着。走了一段,卜贞手里多了一束树枝,一边走,一边把留在身后的脚印抚平,金光柱也学着卜贞的样子,把自己的脚印抚平。他们不能留下脚印,有了脚印就等于给日本人通报了他们的营地。
走到山下小路上的时候,卜贞才长吁了口气。金光柱看着卜贞很好看地在眼前向前走去,他很快地想起在那长满金达莱的潭水旁,他偷看卜贞洗澡的情景。他的身上热了一次,他叫了一声:“卜贞。”卜贞回了一次头看了他一眼,卜贞突然停下脚认真地对他说;“日本人要是发现咱们,咱们就说是夫妻,走亲戚的。”
金光柱点了点头,他为她的话感动得差点流下了眼泪。他紧走几步,追上了卜贞,他差不多和她并排走在一起了,他嗅到了她的气味,心里漾溢着巨大的幸福。
进村的时候,日本人还是发现了他们,他们被日本人带到一间房子里。斜眼少佐好奇地打量了他们好半晌,后来斜眼少佐伸出一只手,很亲热地摸了摸金光柱的脸,金光柱的整个身子就木在那里。
斜眼少佐收回手,突然说:“你们的是抗联。”
斜眼少佐这一句话,让金光柱差点跌倒。卜贞用手掐了一下金光柱的屁股,小声说:“太君,我们是走亲戚的。”
斜眼少佐笑一笑。他没说什么,转身走进了里间,不一会儿,潘翻译官一同和他出现在卜贞和金光柱面前。潘翻译官上下打量了几眼两个人,便闭上了眼睛。潘翻译官看了两人几眼后似乎已经很累了。
斜眼少佐就叽哩哇啦地用日语对潘翻译官说了几句话。潘翻译官慢慢睁开眼睛。斜眼少佐说完,潘翻译官才说话。潘翻译官柔声细气地冲两个人说:“你们真是走亲戚的?”
卜贞说:“太君,我们真是走亲戚的。”
潘翻译官点点头,冲斜眼少佐说:“他们真是走亲戚的。”
斜眼少佐阴冷地笑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打了卜贞一个耳光,卜贞摇晃了一下,差一点跌倒,金光柱一把抱住了卜贞的腰,他便过电似的哆嗦起来。卜贞很快就站稳了,她似乎是冲斜眼少佐,又似乎冲金光柱说:“我们真是走亲戚的。”
斜眼少佐干笑两声,这次他更响亮地扇了卜贞一个耳光。金光柱看见一缕殷红的血顺着卜贞的嘴角流下来,他的身子不哆嗦了,突然觉得裆下一热,一泡憋了许久的尿顺着裤角流了下来。潘翻译官看见了那尿,他皱了一次眉头。
斜眼少佐突然大笑起来,斜眼少佐笑弯了腰,他弯下腰去的时候,又很温柔地捏了一下金光柱的脸。
“完了,咱们就说了吧。”金光柱呻吟似地说。
卜贞突然站直身子,她狠狠地把一口血啐在金光柱的脸上,轻蔑地说了句:“软骨头。”
潘翻译官皱了一次眉头,他眯着眼看了一次金光柱,又望了一眼卜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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