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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她要知道,为何父亲要杀了她,难道她不是父亲的女儿么?为何这样残忍地相待!
裴昭使不上劲,整个身子都被人拖着,无声无息。
这是青石板路,铺得严丝合fèng,光洁整齐,裴昭垂着头,任人拖着,她现在也无力气挣扎。前方突有车轮滚动之声,扣着她肩膀手腕的宦官连忙停了下来,退到路旁跪下,裴昭被他们的动作一带,也跟着颠倒在地。
“嘶。”她以手撑了下地,却仍是狼狈不堪地趴在了地上。
“噤声!那是圣驾!”身边的宦官低着头,轻声却不失严厉地呵斥。
圣驾?经他一言,裴昭的心中顿时燃起希望,是陛下!她艰难地抬头,望向那越来越近的车辇,这是她唯一的生机,她要激起陛下的注意。只有她,能救她,能救她的母亲哥哥,她的亲人们。
裴昭喘了口气:“陛下……”干涩的唇嗫嚅着,声音微弱如萤光。车辇近了,就在眼前,从她身前的青石板路缓缓驶过。
裴昭用尽了力气,嘶哑地呼道:“陛下……臣无才无能,唯有一命,愿毕生以微末之身为殿下驱使,求陛下……”救命!
四周的宫人都已吓傻了,她身边的宦官终于记起来捂住了她的嘴,但,已经够了。
车辇渐渐停下,未及停稳,那尊贵的君王便惊惶无措地从车上奔了下来,宦官忙上前扶她,她却踉跄着一把推开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身穿庄重的冕服,光华潋滟的十二旈遮挡了她的容颜,裴昭却清晰地在她脸上看到不敢置信的狂喜,这狂喜在孟脩祎走到她面前,看清了她的样貌之时,倏然敛去,她无望地闭了眼,嘴角紧抿,展现出一种隐忍的姿态。裴昭却弯起了唇,她赌对了。
只片刻,孟脩祎便恢复了神色,她淡淡地看了那两宦官一眼,宦官吓得叩首不止:“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孟脩祎一挥手,便有侍驾的侍卫上前,利索地将这二人拖了下去,顿时,再无聒噪之声。孟脩祎声音如常,她的目光落在裴昭触目惊心的背上,低头俯视着她,平稳地问:“你是何人?”
裴昭微微抬起头,惊讶地望向她,陛下没有认出她?她这样记挂着她,单是听到那一番话便如此失态,怎会认不出她?她缓缓张口:“臣……”这不是她的声音,适才紧急未曾发觉,现在才惊觉,这不是她的声音,“臣……”她是谁?裴昭一阵惊恐。
刑毕之时,那陌生男子口口声声称她薄暮笙。裴昭像找到了主心骨,虽然疑惑不解,却已寻见了说辞:“臣薄……”话未出,眼前一片密密匝匝的黑暗袭卷。
合上眼的那一刻,裴昭看到孟脩祎眼底不耐的恼怒。
她都昏倒了,陛下却无一丝怜悯。脾气,真是不好。
裴昭做了一个梦,梦见三年前,她跪在刚立为太女的孟脩祎面前,那时她已无路可走,其他能想的办法,父亲、母亲、哥哥都用尽了,喊冤的奏疏不知上了几道,先帝却不为所动,执意要灭狄氏满门。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外祖父一家被毫无尊严地斩首在午门,想尽了办法,辗转数夜,她鼓起勇气去见了孟脩祎。
她伏跪在她的身前,语气之中满是走投无路的困苦:“殿下,臣无才无能,唯有一命,愿毕生以微末之身为殿下驱使,求殿下救臣外祖一家,粉身碎骨,竭诚相报。”
孟脩祎答应了,当日便将她拉到了她宽大的榻上,要去了她的身子。后面,她果然全力奔走,不知她如何与先帝进言,先帝改灭门为流放,狄氏终于保住了。
这个混沌的梦境并不长,却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个场景,那个她已很久不曾想起的场景,她和孟脩祎纠缠开始的场景。裴昭的意识渐渐地复苏了,痛意便再无法忽视。
裴昭费力地睁开了眼,大大地喘气,胸口仿佛被压了什么,闷得很。她是趴在榻上的。
这里干净整洁,陈设明净,并不是牢狱,她松了口气,看来,即便她后面昏厥了,陛下还是救了她。
她动了动,脊背上的痛意便更为剧烈,不得已,她只能仍旧趴着,身上的衣衫很干净,应当是换过了,只余了一件白色的中衣,背上虽疼,还带一股清凉之意,应是已上了药。裴昭想着外面是否有人,她在此是被囚禁,还是单纯养伤?
还有,她为何在此?还变了样子,乃至连人称她的名姓都不同了。父亲没有杀死她么?可她分明记得生命的尽头的那种感觉。仿佛置身于沼泽之中不断下沉,下沉,再也无法浮起,陪伴她的只有永恒的窒息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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