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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妈妈这一时半刻还沉醉于这意外的重逢中,当她醒悟过来后,豆浆已被董小宛喝了个精光。于是她又急冲冲地走出屋外。
徐仁此时端坐于椅子的姿式一点也没变,他看着徐妈妈走出来时的动作,心中认为是时光倒流了?老伴走路竟然如此轻快!
“你这死老头子,亏得没有依你,不然我们酿成大错了。”
徐妈妈边倒豆浆边打着鸡蛋说道。
这话使徐仁觉得有点昏头转向,但他执迷不悟的想法仍在脑中飘游。
“那真是新儿找的媳妇吗?”
“呸!那是董姑娘呀!”
“哪个董姑娘?”
“你这忘恩负义的老头子。就是在南京救过我们的那个董姑娘呀。”
徐仁脸上升起一阵迷惘,但他原来执迷不悟的想法已从他的脑中撤退。
“真的是她吗?”
徐仁说完,他那固执坐在椅子上的姿式已不复存在,他站起身就往里间屋跑。
“等等,把这豆浆和蛋给董姑娘端去。”徐仁老俩口离开马家庄,相依着到了这个渔村居住,一直对不能报答董小宛的恩情耿耿于怀。他们老俩口常常在村庄里的老槐树下回忆往事的姿态已成为这个村庄的一道风景。他们像坚信每个人都会死亡一样坚信董小宛是个好人。他们不再考虑董小宛是不是宗新引回来的外甥媳妇,那对他们已不重要。宗新给予董小宛的帮助作为他们抱答董小宛的一点恩情,远远不能抵销他们心中挂记的董小宛的恩情。此刻,他们沉醉于与董小宛相见的激动中。此时屋外响起一片叫买豆腐的声音,但他们已忘记自己是开豆腐店的了。
那天清早,陈阿大一行回到船上。他们记不起一路上踢滚了多少石块,路过了几多竹林。他们上船的时候,陈阿三全身骨头散架一般没有一点力气。陈阿大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吴良上船的姿式很优美,他一手拉着船舷轻轻飞身上了船。他将董小宛的逃脱归结于他没有导演好这场戏,他忽略了宗新的存在。他开始只是将宗新作为一个幕后打杂的人员,没有想到宗新违背他的意志作了客串演员,并占了重要的角色。他将董小宛的逃脱作为一个教训。现在留在他心中的唯一遗憾是不能回扬州去找朱慧玉了,不能去看看认为是他与朱慧玉所生的女儿。在他后来逃离芦苇滩的时候他看见朱慧玉穿着红肚兜坐在床上向他微笑,微笑中仿佛说道:再见了,吴良。
陈阿三像被割断脖子的公鸡搭耷着脑袋坐在船头,陈阿大恼羞成怒地叫骂着。
“妈的,狗娘养的宗新。人跑了,银子也落空了。”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走’一条路了。好歹我们得了三百两订银。现在人跑了,贾舅老爷岂肯放过我们。”
吴良又开始了充当狗头军师的身份。
上午的太阳暖洋洋的。
宗三龟子骑马跟着两顶青布小轿向芦苇滩走来。在离芦苇滩两里路的时候宗三龟子哼着的下流小调突然停了下来,在他的头顶飞过一只乌鸦,一点乌鸦屎掉在他的绸衫上。
“妈的,晦气。”
他这时感觉到芦苇滩的寂静不同寻常,一股充满灾难的气味从芦苇滩上空飘过来扑进他的鼻孔。他憋足劲骑马冲到芦苇滩,用充满怀疑的眼光扫视芦苇丛,但他看见的只是芦苇的迎风飘动。然后他张开猪屁眼一样的嘴高声喊道:“吴良,吴良。”
他那洪亮的声音惊动的只是三只水鸭。这时他意识到那只乌鸦带来的晦气已经不可避免,这一刻阳光充满了凉气。他骑在马上又高叫了两声:“完了,完了。”然后像被枪击中一样飘然落下马,他落下马的姿式轿夫们看着是那样的优美。
宗三龟子晃悠悠醒来的时候,贾舅老爷的家人贾兴和轿夫们扯着他直摇晃。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嚎啕大哭起来,他那痛苦的样子使贾兴非常感动。
“他们跑了,他们跑了!”
“完了,完了。”
宗三龟子不断叫喊着。他这时想到的是贾舅老爷那皮笑肉不笑、嘴笑眼不笑的模样。他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认清吴良的面孔,这时他恨不得将吴良的骨头一块一块地从他的身体中抽出来。
贾舅老爷的家中一派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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