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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
小下女走开了。随便!无论什么事都随便,何况是吃什么菜?管他吃什么菜,吃到嘴里还不是同一的味道!
就这样斜倚着,让时间缓缓流去,让空气凝结。微微地眯起眼睛,希望自己陷入半睡半醒昏昏沉沉的境界。无知比有知幸福,无情比有情快乐,而真正幸福快乐的境界却难以追寻。
我似乎是睡着了,一夜失眠使我容易困倦,我眼睛酸涩沉重,而脑子混沌昏蒙。隐隐中,我又看到了那口黑色的棺木,黑色,长形,他们正用绳子把它坠入那暗沉沉的坑穴里去。黑色的棺木,黑色的茧!咬不破的茧!我发狂地冲过去,大声地哭叫:
“不要!不要!不要把妈妈钉死在那个黑茧里面!不要!不要!妈妈咬不破它,就再也出不来了!”
有人把我拦腰抱起,用一床毛毯裹住我,我闭着眼睛在毯子里颤抖啜泣。睁开眼睛,我接触到爸爸憔悴而凄凉的眼光。他低头望着我。
“别哭,思筠,妈妈已经死了,她死去比活着幸福。”
“不要那个黑茧!不要那个黑茧!”我仍然狂叫着。
爸爸把我抱离墓地,有几个亲戚们接走了我,她们拍我,摇我,哄我,然后又彼此窃窃私语:
“看吧!这孩子八成有她母亲疯狂的遗传,你听她嘴里嚷些什么?大概已经疯了。”
疯了?已经疯了?我坐正了身子,甩甩头,把坐垫放平。那杯香片茶已经冷了,我啜了一口,冷冷的茶冰凉地滑进肚子里,使我颤栗了一下。疯了?或者疯狂的人比不疯狂的人快乐,因为他已没有思想和欲望。对不对?谁知道呢?
时间过得那么慢,一个上午还没有溜走三分之一。我站起身来,走进了花园里。花园中阳光明亮地在树叶上反射,我眨了眨眼睛,迎着太阳光望过去,只几秒钟,就眼花缭乱了。人的眼睛真奇怪,能习惯于黑暗,却不能习惯于光明。大门响了,小下女提着菜篮气急败坏地跑进来,看到了我,她喘息地拉住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太太,有一个男人在我们家门口,已经三天了。他每天看着我,我一出门就可以看到他,总是盯着我。刚刚我去买菜的时候他就在,现在他还在那儿,就在门外的电线杆底下!”
我注视着小下女,难道她已经足以吸引男人了?我冷眼打量她,扁脸,塌鼻子,满脸雀斑,一张合不拢的阔嘴,永远露在嘴外的黄板牙。再加上那瘦瘦小小尚未发育的身子。我有些失笑了,摇摇头说:
“没关系,大概是过路的,别理他!”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敞着的大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男人,穿着件白色尼龙夹克,一条咖啡色的西服裤。一对锐利的眼光从披挂在额前的乱发下阴鸷地射过来。小下女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嚷着说:
“就是他!太太,就是他!”
那个男人跨进门里来了,背靠着门框,用手拂了拂额前的头发,静静地凝视着我。我浑身一震,心脏迅速地往下沉,似乎一直沉进了地底。不由自主地,我深吸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小下女躲在我的身后发抖。终于,我能克制自己了,我回转身,推开了小下女,说:
“走开!没有事,这是先生的朋友。”
然后,我走近他,竭力遏制自己说:
“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他苦笑了一下,说:
“回来一星期了。”
“今天才来看我?”我问,尽量把空气放松。“进客厅里来坐,好吗?门口总不是谈话的地方。”
我叫小下女关好大门,领先向客厅走。他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跟着我。走进了客厅,他站在屋子中央,四面审视,然后坐进沙发里,扬扬眉毛说:
“晤,好像很不坏。”
“这幢房子是一苇的父亲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我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把香烟盒子递过去,他望着烟盒,并不拿烟,只幽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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