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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春神湖生气楼的纳兰怀瑜、陈朝夕和孟青华三人,并肩而坐。
韦高巍和王辅谧两人也被李懿白邀请到这张酒桌上,都由衷感到与有荣焉。
另一张桌上,气氛远没有前者那般凝重微妙,宋正心姜秀卿的一双儿女宋庭鹭宋婷月,都比较性格外向,加上刘婉清,叶妍,叶庚,魏小霜,宋仙湖,以及徐凤年徐宝藻这对毫无存在感的“公子丫鬟”,众人吃喝显得都十分自在随意,没半点刀光剑影。
陈朝夕嗓门最大,酒品最差,才两三杯下肚就开始忘乎所以,言语之中满是身为生气楼得意高徒的桀骜自负,根本懒得遮掩,好在应该是吃人的嘴软,这次好歹没怎么贬低东越剑池,只是一味为自己和师父大肆鼓吹,纳兰怀瑜似乎习惯了这小子的信口开河,估计能够活着从剑冢走出来的女子心都大,根本不去阻拦。只有孟青华时不时流露出无奈神色,对于那位年纪比自己小两轮的大师兄,喜欢把话说太满的作风,古稀老人至今仍是难以消受。
不过话说回来,能够让陈朝夕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如此发自肺腑的敬重推崇,那位生气楼坐头把交椅的竺姓剑客,想必确有过人之处。
当然,能够让堂堂孟青华在这一大把岁数,还心甘情愿低头拜师的人物,若是个庸碌之辈反而才是咄咄怪事。
陈朝夕一手持银壶给自己倒酒,打了个酒嗝,一手拍胸脯豪气干云道:“我师父收徒四人,其中小孟师弟剑术最高,岁数最高,为何还要喊我大师兄?说出来不怕吓到你们!我师父说他老人家收弟子,宁缺毋滥,且只以天资高低来按资排辈,而我陈朝夕,天赋之高,根骨之高,师父说是这个……”
陈朝夕伸出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百年一遇!”
宋正意忍俊不禁,欲言又止,憋得厉害。
宋正心笑容敷衍,其妻姜秀卿笑意恬淡,眼神清澈,坐姿风雅,挑不出丝毫纰漏。
纳兰怀瑜终于受不了这个小兔崽子的丢人现眼,“才喝了半斤马尿就管不住嘴了?还百年一遇呢,你把李淳罡、邓太阿、翠花这些实打实的陆地剑仙当成什么了?”
陈朝夕气势稍挫,死皮赖脸道:“纳兰小姨,那我总该算十年五年一遇吧?”
纳兰怀瑜不客气道:“太白剑宗的陈天元,南海观音宗的年轻宗主,剑术不都比你强?”
陈朝夕苦着脸道:“难道我只能是两三年一遇的苦命?”
纳兰怀瑜调侃道:“人生长不过百年,三年一遇的武学天才,意味着百年江湖,怎么都算名列前茅的大宗师了,如果江湖再像前十年那般宗师一大茬一大茬的死人,说不定你甚至有望跻身天下前二十,很了不得。”
李懿白神色黯然,他与宋师弟单师妹的师父柴青山,正是死于那荡气回肠的十年之中。
纳兰怀瑜心思敏锐,察觉到自己的言语不妥,兴师动众地起身自罚一杯,神情肃穆,沉声道:“李宗主,对不住,是我失言。柴老宗主是世间真英雄!”
李懿白跟着起身回敬一杯,“李懿白这杯酒,敬纳兰先生曾经与我恩师在西北关外并肩作战,以三尺青锋抗拒北莽百万马蹄!”
此言一出,身姿曼妙的姜秀卿竟是第一个起身饮酒致敬,举杯向西北,一饮而尽,英气勃发。
宋正意与那两位铸剑大家差不多同时起身,神游万里的宋正心好像被人踩了一脚,这才骤然醒悟,起身敬酒。
牵一发而动全身,主桌如此大动干戈,次桌也跟着起身饮酒,少年叶庚和少女宋婷月,两人不约而同地浑水摸鱼,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两位小贼相视一笑。
徐凤年和徐宝藻也不好按兵不动,跟着其他人起身的时候,少女也想趁机往茶杯里倒酒,只可惜没能得逞。
陈朝夕约莫是喝高了,本就言谈无忌的少年愈发气焰跋扈,只差没有指着李懿白的鼻子教训道:“李宗主,你这个人在我看来,还算不错,只不过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江湖归江湖,实不相瞒,不算我和小孟师弟这种半吊子,连同我纳兰小姨在内,我生气楼明日将会有四剑压境,胜过数千铁骑杀至!你们自己掂量掂量看着办!”
桌上男女大多脸色各有变化,尤其是两位剑池老人,几乎就要忍不住开口骂人,不过分别被身边人拉住了。
纳兰怀瑜置若罔闻,只是默默喝酒,女子心思海底针。
姜秀卿亦是如此。
————
夜深人静月圆,最是良心明澈时,诗家宜独饮,儒者宜自省,武者宜悟剑。
有三位剑池客人借着清辉月色,优哉游哉散步四处,都用剑,不过所谈内容却与剑道关系不大,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纳兰怀瑜,轻狂张扬的年轻人陈朝夕,闷葫芦老头孟青华。
相比白天的言行无忌,此时年轻人明显要收敛城府许多,宛如一夜之间成熟了十岁,忧心忡忡道:“纳兰小姨,为何不让我一鼓作气拿下剑池?趁人病要人命,虽说行事不厚道,可我生气楼想要在江湖上一鸣惊人,就只能先让那些仁义道德搁在一边,就像做生意的商贾,都是何时财大气粗了再来谈修心养性。虽说明日还有三位楼主联袂赶来,可是对上雪庐枪圣李厚重的话,捉对厮杀,恐怕谁都不是此人的对手。一旦受伤折损,生气楼的第一仗,可就不是开门红,而是两眼一抹黑了,以师父的……耿直脾性,回头还不得二话不说就挑断我的手筋脚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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