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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都一听乌蒙夫说话声音嘹亮,心中也安定下来。只见乔北溟睁开两只眼睛,向乌蒙夫不住地打量,似乎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什么似的,过了好一会子,仍未答话。
霍天都这时方才发现凌云凤不在身边,方自诧异,忽听得乔少少尖声叫道:“爹爹,爹爹!”晃眼之间,奔入演武厅中,衣衫上满是血污,紧紧追在他后面的正是凌云凤和龙剑虹。原来乔少少已养好了伤,他听说父亲连日与霍天都较论武功,不知他的用意,想来唆使父亲杀掉他们,不料他刚到门外,便瞥见了乌蒙夫与父亲比武,而霍天都夫妇又都在厅中,吓得他又连忙躲开。其时霍天都正在全神贯注,看乔北溟和乌蒙夫的恶斗,丝毫也没有发觉,甚至连凌云凤和龙剑虹偷偷地溜走出去,他也不知。
凌云凤最为机警,她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发现乔少少的影子,便悄悄地拉了龙剑虹追出去,她们心想让霍天都留下来照应乌蒙夫也好,她们见霍天都看得如痴如醉,心中暗暗好笑,也就不提醒他了。其实不但霍天都看得如痴如醉,厉抗天诸人也何尝不是如此?所以凌、龙二女悄悄地溜出去,竟没一人留意。
凌、龙二女追上了乔少少,立即便展开一场恶斗,凌云凤剑法练成之后,已经比乔少少高出许多,何况还有个龙剑虹和她联手作战,不过十余二十招,乔少少的身上便受了六七处剑伤,她们的用意是要把乔少少擒着,好迫他交出阴秀兰。
乔少少当然也想得到她们的用意,这时他虽然害怕乌蒙夫和霍天都,但既然不能及时逃入地道,只有迫得再逃入厅中,向爹爹求救。
就在此时,凌云凤的长剑已刺到了乔少少的背心,厉抗天正踏出门口,慌忙抡起独脚铜人,往前一挡,不料凌云凤的剑法精妙非常,剑尖在铜人身上一点,忽地反弹而出,绕过了厉抗天,刺乔少少背心的“灵台穴”,她本意是点了他的穴道,便好擒他,乔少少哪料得到她的长剑竟会绕过一个斜角,从一个极不可能的方位刺来,他得厉抗天替他一挡,心中恶念陡生,也想趁这机会偷放暗器,哪知刚刚转过身来,正好迎上了凌云凤的长剑,凌云凤见他手按扇柄的机括,急忙顺手一挥,但听得“咔嚓”一声,乔少少的一条手臂竟给凌云凤硬生生地切了下来,凌云凤飘身一闪,几支暗箭都射中了铜人。乔少少惨叫一声,冲到了他父亲的身边,倒下来抱着乔北溟的脚跟叫道:“爹爹,你要替我报仇!”
这时摘星上人、娄桐荪、东方赫等人亦已赶到,他们是听到了乔北溟与乌蒙夫比武的消息,前来观战的,却正好碰上了这样紧张的场面。
霍天都心想:“糟糕、糟糕!云凤这一剑把乔少少弄成残废,乔北溟如何肯善罢甘休?定然有一场舍死忘生的恶战!”
不料乔北溟望了儿子一眼,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抗天,你把师弟扶进后堂,给他裹伤。”跟着又吩咐一个侍者道:“你去把阴姑娘请出来。”这不但是霍天都始料不及,厉抗天也觉大出意外,心想:“师父已练成了第八重修罗阴煞功,乌蒙夫虽有一指禅功,看来也不是师父的敌手,怎的师父却反而好像惧怕他们?”要知乔北溟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爱得如同性命一般,而今被凌云凤削了一条臂膊,他却丝毫没有发怒的神色,难怪厉抗天和霍天都都大惑不解。
只听得乔北溟淡淡说道:“动手过招,难免有所损伤,小儿学技不精,这也怪不了谁。老夫连日来得与霍兄切磋武学,今日又领教了乌先生的一指禅功,实是大快平生,看在两位分上,过往之事,一笔勾消,阴姑娘便请霍兄弟带去吧,见了金刀寨主,顺便替老夫问候一声。”
霍天都喜出望外,拱手说道:“老前辈通情达理,晚辈道谢了。”凌云凤心道:“什么通情达理,这老魔头分明是欺软怕硬!”
不消多久,那侍者便带了阴秀兰进来,她受了乔少少许多折磨,憔悴得不像人形,龙剑虹急忙过去将她搂着,阴秀兰睁圆了一双仇恨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乔北溟,乔北溟微微笑道:“阴姑娘,少少待你不好,我很抱歉,你大约还恨着他吧?你来的时候,想必也已看见了,小儿已经受了凌女侠的教训,削去了他的一条手臂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吧?”他虽然极力抑制,说到后面这几句话,却是谁也听得出他怀着深沉的激愤。
这样的结果在霍天都乃是求之不得,他唯恐夜长梦多,又生变化,便道:“我们都是为了阴姑娘而来的,如今事情已了,晚辈便请告辞!”
乔北溟哈哈一笑,说道:“霍兄此来,老夫得益不少,咱们后会有期!”他眼光一掠,又打量了乌蒙夫一眼,说道:“乌先生你好好保重,当今之世,老一辈的武学名家已经是所余无几了,当真是可惜啊!”
霍天都心头一凛,望乌蒙夫时,但见他神色如常,只不过像稍微喝了几杯,有些微醉意的样子,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激战过后,气血的运行一时未能恢复宁静,这也不足为异。但霍天都忖度乔北溟那几句说话,却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他对我说后会有期,而对乌老前辈却说出了那样不吉利的言语,这是什么意思?”
乌蒙夫冷冷说道:“乔北溟,你的三阴脉可觉得有点异样么?你也应该好好保重了。”说了这几句话转身便走,霍天都暗暗留意,只见乔北溟面色微变,接着一声怪笑,说道:“乌蒙夫,你好好走吧,恕我不送了。”拂袖转身,退回了他的静室。
霍天都夫妇等人随着乌蒙夫下山,只见他出了乔家的大门之后,面色就一直沉暗,默不作声,只是赶路。霍天都满肚皮纳罕,凌云凤隐隐感到了不祥之兆,龙剑虹和阴秀兰本来有许多话要说,但见乌蒙夫这副神气,也就不敢说话了。
走到山脚,只见乌蒙夫的神色越来越似不对,凌云凤道:“咱们歇一歇吧,乌老前辈,刚才全靠你打败了乔北溟,谅他不敢追来,咱们也不必忙着赶路。”凌云凤以为乌蒙夫是经过了那场恶战,真力消耗太甚,故此精神不振,因此她才提议大家歇息。
不料乌蒙夫的情况比她所想象还要严重得多。乌蒙夫听了她的说话,望了一望山头,缓缓说道:“不错,我是应该歇息了。”语气之中,竟似含着无限苍凉的意味!
凌云凤心头一震,只听得乌蒙夫继续说道:“云凤,你以为是我打败了乔北溟吗?”凌云凤道:“我猜想他是受了你的一指禅功所伤,要不然我斩断他儿子的手臂,他岂肯善罢甘休?”
乌蒙夫苦笑道:“不错,他的三阴脉的确是为我所伤,但他所以善罢甘休,却是为了顾忌你们夫妇。”霍天都怔了一怔,说道:“乌老前辈,这话晚辈如何承受得起,我们和他比武,已接连五天,说老实话,我们实在不是他的对手。”乌蒙夫道:“他受伤之后,急着要去运功疗伤,哪还敢再和你们动手呀,乔北溟的修罗阴煞功如此厉害,也实在非我始料所及。”他颓然坐在地上,说话已是有些气喘。以乌蒙夫内功的深厚,除了张丹枫之外,当世实已无人能及,众人见他如此形象,无不骇然!
霍天都道:“乌老前辈,我这里有一朵天山雪莲……”话未说完已给乌蒙夫打断,只见他凄然一笑,缓缓说道:“天山雪莲你留着吧,我用不着了!”
这时霍天都夫妇已料到他受了严重的内伤,但却怎样也想不到他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性命即将不保了。原来乌蒙夫抗御乔北溟的修罗阴煞功,经历了大半个时辰,被他的阴毒煞气侵袭,早已深入五脏六腑,纵有起死回生的灵丹,亦难救治!但他仗着深湛纯厚的内功,极力抑住,所以刚才不但霍天都夫妇看不出来,就是乔北溟在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他受伤的深浅。故此乔北溟之不敢为儿子报仇,一半固然是为了顾忌霍天都夫妇,另一半则是因为他看不透乌蒙夫的伤势如何,这才不敢冒昧动手。要不然,他虽然也被乌蒙夫的一指禅功伤了三阴脉,但却远不如乌蒙夫的受伤之重,以他练到第八重修罗阴煞功的威力,最少还可以令霍天都夫妇两败俱伤,加上了娄桐荪、摘星上人等人的助力,霍天都、周志侠这一班人只怕没一个可以逃出他的魔掌!
凌云凤听了乌蒙夫这句话,心中已知不妙,但还尽量往好处设想,只道是乌蒙夫自恃内功深厚,不愿服药,正想再劝,乌蒙夫已继续说道:“时间无多,我有几件事要交托你们,望你们赶紧去办。”霍天都夫妇同声说道:“请老前辈吩咐。”
乌蒙夫道:“第一件是你们要赶紧到大理去请张丹枫来。乔北溟的内功现在已兼具正邪两派之长,若给他把修罗阴煞功再练到了第九重,只怕张丹枫也未必能够制服他了。好在他现在虽然已摸到正宗内功的运功门径,究竟还未能融会贯通,张丹枫在一年之内和他交手,大约还可以占上风,过了一年,就难说了!”
此言一出,霍天都陡然一震,“乔北溟从哪里取得正宗内功的心法?”这个疑问刚刚从心头升起,便见凌云凤也像呆了一般,失惊无神地望着他,眼光中竟似含有几分责备之意,霍天都又是惶恐,又是伤心,这霎那间他已恍然大悟,敢情帮助敌人学会正宗内功的就正是自己!
乌蒙夫的眼光缓缓移到了霍天都身上,他并不知道霍天都与乔北溟谈论武功的事情,当然也就没有丝毫责备之意,但霍天都却感到非常难过,乌蒙夫的眼光似利箭一般地戳进了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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