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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旅馆的值班室是用胶合板搭建而成的,角落里摆着一盆塑料质的蕨类植物,上面扯了不少蛛丝。柏柏尔地毯上肮脏不堪,鬼知道上面沾的都是什么,米莉安很欣慰天花板上的是荧光灯而非紫外线灯。在一张带有浓重工业气息的铁桌子后面坐着个一目了然的蠢货。那是旅馆职员,一天到晚待在这里,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桌子上睡大觉。
就像现在那样。
这人睡觉不怎么打呼噜,只是不停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像风吹过草丛。
他最令人称奇的地方恐怕就是龅牙。那么大的龅牙世间罕有,米莉安真担心他一不小心会把自己的下巴吞到肚里。
米莉安对他说:“我们需要一把新钥匙。”
他一动不动,继续睡着。加比看了一眼米莉安,耸了耸肩。
米莉安踢了一下桌子。
那蠢货一个激灵坐起来,醒了。
“我需要一把新钥匙。”
他用舌头舔着上颌,并伸手挠了挠脸。他脸上长了一片青春痘,个个冒起尖尖的头,像一群即将爆发的小火山。“啊?”他问。
“新钥匙,6号房间。”
“你的钥匙呢?”
她已经在脑海中开始物色最刻薄、能把这蠢货噎个半死的回答,比如和大猩猩的肛门有关的理由,可她忽然发觉自己有些词穷,没办法,她只好不甘心地说道:“我的丢了,可以吗?”
“那问题就来了,我们得把锁换掉。”
“为什么?”
“因为捡到钥匙的人有可能会偷偷溜进来。”
“那你换锁也没什么意义啊,你们用的是钥匙,又不是房卡,谁都可以拿着钥匙出去配一把据为己有。也就是说,不管你的钥匙是新的还是旧的,别人想去配一把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他们拿着配好的钥匙几年后或者随时都能再回来,偷偷潜入,对睡在房间里的人做出任何事。”
那蠢货——米莉安看到桌上有张写着“凯尔”的牌子——叹了口气,终于决定投降。他就像被戳破的充气城堡,一下子瘪了,“好吧,好吧,我再给你拿把新的。等着。”
他站起身,像只刚从窗台跳下来的猫伸了伸懒腰,然后拖着沉甸甸的两条腿走进后面的一个房间。米莉安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对加比点了点头。
加比会意,尾随凯尔也进了那个房间。她是天生的演技派,所以马上就入了戏。米莉安听到她说,“哦!嘿!哇!这办公室好气派。你一定管着好多事吧?我看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啊,我说得对吗?”当然,凯尔一下子就上钩了,开始滔滔不绝地炫耀自己的工作有多重要,并大言不惭地承认说,他基本上就相当于这里的老板。
而与此同时,米莉安悄悄来到他的桌前,轻轻拉开抽屉,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动静。
该死的,什么都没有。
随后她拉开了中间的抽屉。钢笔,纸夹,一把生锈的开信刀,看样子似乎自打尼克松上台之后就没有用过了,散落的几颗图钉,还有什么呢?叮咚,一串钥匙。
汽车钥匙。
她希望这些车都在停车场。像凯尔这样的家伙,工装裤的口袋里不可能装这么多车钥匙。她拿起钥匙,塞进口袋,合上了抽屉。
米莉安走到门口才回头喊道:“加比,我找到钥匙了。告诉那个好心人,我找到钥匙了,不麻烦他了。”
加比应声走出,凯尔像条走失的小狗尾随其后。对不住了,傻瓜,不陪你玩了,米莉安心里说。她摊开双手讪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查看后兜,真是糊涂。”
“你们待会儿打算出去?”凯尔问。
“是啊。”加比说,这倒出乎米莉安的预料。她眨了眨眼,顽皮地用一根手指顶住自己噘起的下嘴唇,“我们真得好好感谢这位好心的帅哥。今晚八点见?”
“我在这里等着。”他说着,急不可耐地舔了舔嘴唇。
两位姑娘匆匆走出旅馆,边走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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