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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世遗委决不下,心想:“且待回去见了胜男再说。”按照那茶铺主人的指点,先到小市集上去买衣裳,市集上没有成衣店,幸亏那日恰是墟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档故衣摊子,金世遗知道厉胜男喜欢打扮,拣了又拣,费了好多功夫才拣到了两件比较漂亮惬意的女装。市集上的人见他挑选女装,无不奇怪,但因他是个军官,谁也不敢多口。
这时已是天将近午,金世遗心道:“胜男一定等得心焦了。”急急忙忙骑马赶回。
那茶铺离市集不过四五里路,金世遗快马加鞭,不消一支香的时刻,茶铺已经在望,忽地迎面碰见两个乡农装束的汉子,慌慌张张的在路上奔跑,金世遗觉得可疑,大声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那两个人见是个军官,越发慌张,结结巴巴地嚷道:“有强盗、有强盗,强盗杀、杀了人啦!”
金世遗吃了一惊,心想莫非是厉胜男在茶铺遇上了敌人,将人杀了?他一眼已瞧出那两个乡下人不会武艺,不似匪徒,便不再理他们,策马直奔茶铺。
只见茶铺里静悄悄的,金世遗已预感到有点不妙,走了进去,一眼瞥见在柜台下面和卧室门口,各有一具尸首,正是管茶铺那对老夫妻!摸了一摸,尸首尚还温暖,显见被害未久。
金世遗揭开门帘,大声叫道:“胜男!胜男!”房子里只有一张空榻,哪里还有厉胜男的影子?
金世遗这一惊更甚,心想厉胜男持有宝剑,又有许多厉害的暗器,人也机警绝伦,虽然功力未复,但一流高手也未必奈得她何,怎能这样容易就给敌人掳去?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是往市集买衣,纵使遇到强敌,抵挡不住,也该逃跑出来,用天遁传音呼救,茶铺距离市集和三岔路口都只不过四五里路,若是她用天遁传音呼救的话,自己理该听见。
饶是金世遗经历过无数风波,这时也自有点心慌意乱,但觉厉胜男的突然失踪,和他所听到的谷之华的失踪一样,同是离奇难解!
就在这时,门外人声嘈杂,有人叫道:“里面有声息,凶手还躲在里面,小心,小心!”接着又有人失声吆喝,喝令凶手出来,金世遗应声跳出,只见茶铺外面,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原来是保正听得出了命案,带了团练来查勘了。
那些人见出来一个军官,尽都呆了,一时之间,无人动手。金世遗瞧见那两个乡农也在人堆里面,急忙将他们抓住,喝问道:“你们可瞧见强盗是什么模样么?”
那两个乡农慌忙答道:“我们根本没有见过强盗的面。”金世遗道:“那你刚才又在大嚷强盗杀人?”那两个乡农道:“我们进来想喝一碗茶,发现这两老的尸身,嗯,那、那当然是强盗杀的了。”
金世遗自己也觉得好笑,心里想道:“我也真是急得糊涂了,从他们口中,问得出什么?”无暇纠缠,立即推开众人,跨上坐骑,拣了一条他刚才未走过的路追下去,背后只听得那班人大叫大嚷,原来那些人把他当作凶手,以为是他吃了东西不肯付钱,在纠缠中将这个老人杀了。要知那时一个军官恃强杀人乃是常有之事,怪不得他们怀疑、鼓噪,好在有那两个乡农说明这个军官是在路上碰见的,鼓噪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去。
金世遗一口气跑了十多里路,用天遁传音呼唤,没有听到回答,在路上也未发觉有什么可疑的物事,于是再向另一个方向找寻,直到天黑,四面八方都查探过了,兀是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金世遗大为失望,但失望之中,不知怎的,却又似有一些轻松之感,心里想道:“胜男不是个普通的女子,不但武功高强,机智亦非常人可及,纵使落在敌人手中,只要敌人不是当场把她害死,她总有脱身之计。”而且金世遗尚未知道孟神通与唐晓澜比武的结果,在他以为孟神通这次不死亦必重伤,有可能伤害厉胜男的敌人绝不会是孟神通,所以便更觉宽心了。当下心里想道:“谷之华失踪之事,虽然是同样离奇,但襄阳谷家,还有程浩和林笙二人,只要我能令他们清醒过来,总可以从他们口中探出一些消息。”
金世遗打定了主意,便连夜动身,那匹马已累得不堪,他索性舍了坐骑,趁晚上施展轻功,一个晚上赶了将近三百里的路程,拂晓时分,歇息一会,再到附近的市集买了一匹马代步,如此这般,晚上用轻功赶路,日间另外换过坐骑,不过十三天便从北京赶到了襄阳,好在他的内功已差不多到了最上乘的境界,每天歇息个把时辰,体力便自恢复。
谷正朋虽然早已在五年前去世,但说起两湖大侠谷正朋的名字,在襄阳仍然是尽人皆知,金世遗很容易的就打听到了谷家的所在,那是在襄阳西郊离城约十里左右的一个村子。
金世遗马不停蹄,直奔谷家,只见大门紧闭,墙角生苔,似是这间大宅,久已无人料理,金世遗拉起大门的铜环,扣了几下,大门开了一扇,里面还有一重铁栅栏,一个丫环模样的少女站在栏栅后面问道:“你是什么人?”
金世遗道:“我姓甘,是你家小姐的朋友,特来探访她的。”那丫环道:“小姐不在。”金世遗道:“那就请见你家主母吧,烦你通报一声。”那丫环道:“你是从哪儿来的?”金世遗道:“我是从嵩山少林寺来的。”他知道谷家是武学世家,即使丫环婢仆,也必然知道少林寺的名头,甚至知道武林的近事,他怕那个丫环不肯给他通报,或者通报了而谷老太太不肯见他,所以冒称是少林寺的来客。要知各派的首脑人物都还聚集在少林寺,他声称从少林寺赶来,谷老太太定然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会不见。
那丫环打量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家主母也出门去了,你若有拜帖,就留下来吧。”金世遗好生失望,说道:“怎么,你家主母也出外未回?什么时候出门的?”那丫环道:“差不多有一个月了。”金世遗推算时间,那是在谷之华出事之后不久,便再问道:“那么她什么时候回来?”那丫环道:“这我怎么知道?她老人家去什么地方,要去多久,我们做丫环的是从来不敢问的。”
金世遗想了一想,又再问道:“那么有两位邙山派的弟子,一个叫做程浩,一个叫做林笙,听说在你家养病,我和他们都是相识的朋友,请你让我见见他们,好吗?”那丫环蹙了双眉,说道:“你是说那两位一直昏迷未醒的、我家小姐的同门师兄吗?”金世遗喜道:“正是,正是。他们现在都还昏迷未醒吗?不要紧,我略通医道,或者可以治好他们。”
那丫环道:“那两位大爷也早已离开这里了。”金世遗大为奇怪,问道:“他们既然一直昏迷未醒,又怎能离开?”那丫环道:“当然是有人接他们的了。”金世遗道:“什么人?”那丫环似乎有点不耐烦的神气,说道:“你这人怎的这样好查根问底,我怎知道是什么人?总之不是他们的朋友便是他们的同门兄弟了。”顿了一顿,又道:“这屋子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下人,你要找的人都不在。你既然没有拜帖留下,待我家主母回来,我再告诉她吧。”说罢便“砰”的一声关上大门。金世遗忙再提声问道:“等一等,我还有一件事要问问你,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接了他们走的?”那丫环在里面没好气地答道:“记不清楚了,大约有十来天吧。”随即听见她的脚步声走进屋内。
金世遗一无所获,大为失望,没精打采的从原路走回。走了一会,猛地想道:“这丫环的说话有个大大的破绽,她说谷老太太出门将近一月,而程林二人却不过是十多天之前才离开的。这二人受伤昏迷,谷正朋的妻子韩夫人(谷老太太)和她的丈夫同以侠义著称,岂有丢开这两人不管,独自出门之理?”
若依金世遗以往的脾气,此时便要再闯谷家,但一来他经过这几年的磨练,尤其是在与谷之华相识之后,性情已改了许多;再则想到谷老太太是谷之华的义母,若然确在家中,自己破门而入,双方面子也不好过。因此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想道:“且待我今晚再去瞧个明白。现在先到襄阳找个客店歇歇再说。”
金世遗没精打采地走出村子,忽见有几个小叫化在村子里走来走去,探头探脑的似乎对自己甚为注意,金世遗暗暗奇怪,心道:“莫非他们因为我是陌生人么?”那几个小叫化见金世遗望着他们,便上来讨钱,金世遗虽然有点疑心,但因心中有事,也不理睬他们,扔了几个钱便走。
回到襄阳,已是将近黄昏的时分,在城门外面的一个角落,有个老叫化正在打开棉袄捉虱子,金世遗第一眼瞥见他的背影,暗自笑道:“怎的今日老是碰见花子太爷?”忽地那乞丐回过头来,金世遗一看,不由得心里一跳,原来这老叫化不是别人,正是江南丐帮的帮主翼仲牟。
金世遗这时已改了衣装,不再是军官服饰,但尚未恢复本来面貌,翼仲牟认不得他,虽然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相识,却也并不怎样在意。
金世遗故意放慢脚步,心里想道:“翼仲牟来襄阳作什么?”就在此时,有一行三人走出城门,为首的衣服丽都,肥头大耳,似乎是个富豪,另外两人则似是他的跟班,那富豪盯了翼仲牟一眼,骂道:“哪里来的臭叫化拦着城门讨乞,公差们也不管管,真是失了咱们襄阳的体面。”翼仲牟懒洋洋地答道:“我在这里捉虱子,可并没有拦着城门讨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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