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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在魏国公府养病,静卧于床,起居皆有精心服侍,日子过得安详舒适,然而那颗心,却时时在油锅里熬煎。
安静的魏国公府邸外,天下局势,建文旧臣,亦在铁锅中熬煎。
七月朔日,父亲遣官告天地宗社,具孝服告几筵,长鸣钟鼓,庄严华贵的煌煌礼乐之中,金水桥前百官凛凛跪伏之间,父亲衮服金冠,缓缓登临奉天殿前玉阶丹陛,于赶修建成的九龙御座坐定,接百官贺表,司礼监宣诏,登基礼成。
他于那一刻,定然微笑俯视天下,俯视战战兢兢跪伏于他足下的衣朱腰紫的人群,雍容中志得意满。
是以定年号“永乐”,废建文年号,改建文四年为洪武三十五年。
永乐初年,却厉而不乐,大索天下的新帝,终于抓齐了所有反抗过他的“仇人”。
曾经令父亲几遭惨败的铁铉被执殿前,令割耳鼻塞入其口,父亲狞笑问他:“甘否?”铁铉昂然答:“忠臣孝子之肉,有何不甘?”当殿凌迟,并架油锅烹尸,顷刻成炭,其间尸身始终反身向外,父亲命人用十余铁棒夹住铁铉残骸,令其面北,笑道:“你今日终来朝我。”话音未落,锅中热油突沸,起爆裂之声,飞溅丈余,烫伤左右手足,众皆惊呼而散,尸身仍旧反立向外,背朝新帝。
父亲惊惶之下,终知忠臣气节,不可以杀戮相移,遂安葬铁铉。
后杀铁铉子,将其老迈父母发配琼州府,妻女发教坊司充为军妓。
黄子澄,凌迟,灭三族。
齐秦,凌迟,灭三族。
练子宁,凌迟,灭族。
卓敬,凌迟,灭族。
陈迪,凌迟,杀其子。
齐泰妻,黄子澄妹没入教坊司为妓。
建文朝臣五十余人,榜其名曰奸臣,大行屠杀,并实行族诛之法,族人无少长皆斩,妻女发教坊司,姻党悉戍边。
连日里无数人披枷戴镣,被押解出城,徒步徙向蛮荒之境,他们中的很多人,将饱受折磨的死于路途,侥幸存活者,亦要永生别离故土,历经烟瘴,贫瘠,流落,苛政,最终凄惨死于异乡,死时魂魄亦翘首而望,切切盼归。
聚宝门外,刑部侩子手砍卷了刀口,那些断落头颅中流出的殷殷血迹,不断渗入泥土,久而久之,那一方行刑之地,土色赤红。
应天城笼罩在妻号子哭,腥风血雨之中。
这些消息,都是我于卧榻之上,逼迫近邪和徐景盛告诉我的。
但我知道,定然还有一个消息,他们没有告诉我。
这日午后,在近邪的“监视”和侍女伺候下,我以袖掩面,将药汤一饮而尽,还没来得及皱眉咋舌,徐景盛已经殷勤的递过糖渍梅子来给我过口。
我笑笑,接了,一颗梅子尚未吃完,便觉得困意朦胧,喃喃道:“奇怪,今日好生疲倦,既如此,我睡了,两位自便。”
他们对望一眼,皆有安心之色,徐景盛先出门去,近邪犹自注目于我,我挑一挑眉,懒懒道:“师傅你今天好奇怪,有什么事吗?”
他道:“没有!”便即离开。
我看着他身影消失于窗外,轻叹一声,自颈口取出一块丝巾,上面沾满了药汁。
又下床,取水来漱口,连那梅子,都完整的吐了出来。
扶着水盆出神半晌,我爬上床去盖好被子,唤道:“小嬛。”
青衣小婢应声而至,她本是徐景盛的贴身丫鬟,这些日子被拨来服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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