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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破段克邪身份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段克邪扭断了腕骨的奚炳达。他本来不认识段克邪,但他和精精儿却是多年朋友,对精精儿的武功家数颇为熟悉,到了此时,他早已看出段克邪的武功家数与精精儿相同,精精儿有一个师兄一个师弟他是知道的,扭断他腕骨的这个小叫化既然比精精儿年轻得多,那当然不是他的师兄空空儿而是他的师弟段克邪了。
奚炳达自知无力报仇,他说出段克邪的名字,那是“借刀杀人”之计,希望那少女记得仇人的名字,以后便可以找段克邪算账。
那少女怔了一怔,忽地回眸笑道:“原来是段小侠,果然名不虚传!我败在你的手里,也还值得。”她挥舞双刀,掩护宇文垂,且战且走,那队女兵和宇文垂的党羽也跟着她夺路而逃,石青阳不愿自相残杀,扬起法杖,阻止帮中弟子追击。
段克邪抹干净了污黑的面孔,与卫越相见,卫越哈哈笑道:“果然不愧是段大侠的儿子,你父亲可以含笑九泉了。”石青阳、徐长老等人也上前谢过段克邪相助之恩。
徐长老道:“可惜走了宇文垂和马长老,我看焦帮主被害,和他们二人必定大有关系,只不知他们是甚阴谋?”卫越道:“他们必然要到长安去捣乱秦襄的英雄会,我本来不想参加的,现在为了此事,说不定我也只好跑一趟了。”
石青阳说出他在长安如何探出秘密的经过,原来赵赶驴暗害韦香主的时候,时值深夜,地点在长安分舵的内堂,赵赶驴日间已借故将韦香主的亲信遣开,本来以为此事做得密不透风,却不料帮中有个小弟子兼做偷儿的,被追捕得紧,自思在长安难以立足,便深夜来见韦香主,意图求香主庇护,交出赃物,请香主代还失主,替他转圜,无巧不巧,正撞见这件事情。这小偷躲在窗下的瓦砾堆中,吓得大气都不敢透,事后也不敢说。直到石青阳到来访查,这小偷知道石青阳可以保护他,才敢向他透露。
石青阳道:“韦香主被害与我师兄被害,看来是两件事情,但推究起来,其中却大有关系。”徐长老道:“不错,韦香主是忠于帮主之人,帮中奸徒,若不先把他杀了,宇文垂的谎话就不能自圆其说了。”内三堂香主乐山道:“你怀疑焦帮主根本未到过长安?”石青阳忽道:“我也越想越疑,嗯,说不定我师兄还在人间!”
石青阳续道:“秦襄压根儿就没有见过我的师兄,以他的身份、为人,我相信他决不会说谎。我在长安访查,长安的本帮弟子也没有谁见过帮主。”徐长老插口道:“是啊,此事我早已怀疑了。宇文垂将帮主被害之事,说得历历如绘,但却没有旁人作证。说帮主曾到过长安的只有赵赶驴一人,如今已证实了赵赶驴是杀害韦香主的凶手,他的话当然是不足信了。依我看来,十居八九,是宇文垂和赵赶驴串通了的。他们杀了韦香主,那就无人可以揭破宇文垂的谎言了。岂知天网恢恢,仍是疏而不漏。”石青阳接下去说道:“若果我师兄被害之事是假,他又压根儿未曾到过长安,那么依我推想,宇文垂纵然胆大包天,想做帮主,他也未必就敢杀了自己的师父。”徐长老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只是依今日之事看来,宇文垂背后大有人在,要不是有人给他撑腰,他也不敢如此胡为。”石青阳问道:“那少女是什么人,看来她与宇文垂的关系不浅,你们可有人知道她么?”丐帮各长老、各香主面面相觑,无人知道此女来历。
卫越说道:“这妖女可恶得紧,老叫化终须要查出她的来历。但目前却不必理会她,咱们还有更紧要的事。”徐长老道:“不错,这帮主之位,当然是不能让宇文垂窃据了。卫师叔,推定帮主,急不容缓,就请你老人家作主,即时宣布废立之事吧。”卫越道:“青阳,你是众望所归,就由你接任帮主吧,不可再推辞了。”石青阳道:“焦师兄存亡未卜,我怎好接任帮主之位?”卫越道:“国中不可一日无君,帮中也不可一日无主,咱们有多少事情要办,没有个头儿,谁来调度?你若因师兄下落未明,接任帮主,心有不安,那就暂代帮主吧。”卫越号称“疯丐”,这番话却说得合情合理。石青阳只好答允。当下卫越召集丐帮弟子,宣布此事。反对石青阳的这一派人都已跟从宇文垂走了,在场的丐帮弟子都是佩服石青阳的,自是毫无异议,一致赞同。
丐帮大事已定,卫越又对段克邪道:“段小侠,老叫化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段克邪道:“老前辈言重了。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卫越道:“丐帮出了宇文垂这等叛徒,言之有愧。他与奸人勾结,势将去捣乱秦襄的英雄大会,他们这阴谋用心何在,目前尚未知晓,总之不是好事,不可不防,老叫化尚未能即时动身,你轻功卓绝,可以代老叫化先到长安去告诉秦襄吗?”段克邪想了一想,说道:“晚辈遵命。但晚辈也有一事请托。”
卫越道:“小侠请说。”段克邪道:“老前辈想必已经知道金鸡岭被官军攻陷之事,我的摩勒大哥和牟世杰率领余众,退守河西,正在招集旧部,重加整顿。我是奉了摩勒大哥之命,去找寻一个人的,现在那个人已经见过了,但她不肯与我同行,我正拟单独回去,向摩勒大哥复命。”卫越不知段克邪说的“那人”就是他的未婚妻,问道:“是什么人,事关紧要吗?”段克邪道:“这人也不是绿林人物,是小弟的、的一位相熟朋友。”卫越道:“哦,我知道了,你们现在正在招纳英豪,想是要他入伙。”卫越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男是女,胡猜一气。段克邪心中难过,苦笑说道:“那人心意我已知得清楚,她是不会与我们一路的了。但这也无关紧要……”卫越年老多话,又插口道:“是啊,你铁大哥交游广阔,他要招纳英豪,四方豪杰定必闻风而来,少那么一个人自是无关紧要。”段克邪道:“老前辈说的不错。但摩勒大哥迟迟不见我回去复命,心中必然挂念,因此我想请老前辈交托贵帮一位弟子,向我的摩勒大哥报讯,让他知道我已经去了长安。还有一层,金鸡岭虽是被秦襄的羽林军攻陷的,但秦襄和我摩勒大哥的私交却一向不错,这件事情,也应该让他知道。”卫越笑道:“铁摩勒领袖群雄,牟世杰也是新任的绿林盟主,你不说,我也是要向他们报讯的。好吧,咱们就分头报讯吧。你轻功卓绝,长安英雄大会之期已近,你还是先赶往长安吧。”两人说妥,于是段克邪便独自启程。
段克邪放开脚步,一日间走了三百多里,第二日已到了魏州(今河北大名县)境内,忽见一队男女老幼,个个面如菜色,衣衫褴褛迤逦而来,看样子似是难民。一问之下,果然不错。那领队的老者说道:“小哥,你还不知道吗,史朝义吃了败仗,败兵正在向博野那边溃退,败兵过处,掳掠一空,你怎么还向前面走?像你这样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论碰见官军贼军,都准会拉你当夫。”
这老者所说的史朝义乃是史思明的儿子。原来史思明本是安禄山手下的第一员大将,安禄山被儿子安庆绪所杀,部属分裂,被唐朝名将郭子仪一鼓剿平,史思明暂时投降了唐朝,但不久又反,势力最盛之时,曾大破九节度使的联军,进陷洛阳。史思明杀了安庆绪自立为大燕皇帝,但不久史思明又被自己的儿子史朝义所杀,唐朝命李光弼代郭子仪为将,借回纥兵乘机反攻,宝庆元年(公元七六二年)收复洛阳,并乘胜追击。史朝义率领残部,想绕道博野,投奔奚族,这队难民,就正是为了害怕史朝义的败兵掳掠,因而弃家逃难的。
段克邪本身就是深受战祸的孤儿,想起父亲当年战死睢阳,母亲突围受伤终于不治,战乱至今犹未平息,不禁怆然。
那老者道:“小哥,你赶快回头走吧,前面已是十室九空了。”段克邪道:“多谢老丈指点,但小子有事在身,即使碰上贼兵,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那老者劝他不听,暗暗叹息。
走了一程,只见前面尘头大起,果然碰上一队贼军,队伍中有十几辆车子,旌旗齐整,却不似溃兵模样。段克邪正在考虑要不要绕道避开这队贼军,忽听得暴雷似的一声大吼,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疾冲而来,转瞬间已冲入了那队贼军之中,大声喝道:“要命的快走,留下囚车!”
段克邪吃了一惊,心道:“这老人是谁,竟敢单身一人,撞入虎狼群中!听他这一声大喝,内功之强,不亚于疯丐卫越,但可惜已是受了内伤了。”
那老者手使一根镔铁拐杖,当的一声,就把一个军官的大刀磕得飞上半空,杖头一落,另一个军官举起狼牙棒还未来得及招架,已被他一杖打死,贼军发一声喊,四散躲避。
贼军中奔出二人,却不是军官的服饰,齐声喝道:“皇甫嵩,你命在须臾,还敢来抢劫囚车?好呀,你既要赶着投胎,就让我们成全你吧!”那老者喝道:“我西岳神龙岂怕你这两条泥鳅,看拐!”铁拐挥动,呼呼风响,那两个汉子武功倒是不弱,但也不过挡了十余招,便都败下。那老者却也不去追赶他们,驱散贼军,便去打开囚车。那些囚车包着铁皮,密不通风,守护囚车的贼兵早已四散奔逃,哪里去找锁匙?那老者已是很不耐烦,“卜”的一拐,便将一辆囚车的车盖敲开了一个大洞,探头一望,说声:“不对。”又去如法炮制,敲碎第二辆囚车。
段克邪心头大骇,想道:“原来是与疯丐卫越齐名的‘西岳神龙’皇甫嵩老前辈,怪不得受伤之后,还如此厉害!但以他老人家这等绝世武功,却又是什么人将他伤了?他为什么又要豁出性命,来劫囚车?”这皇甫嵩段克邪以前虽然未曾见过,但却深知他的为人。原来这皇甫嵩不但和段克邪的父亲很有交情,而且对抚养段克邪长大的夏凌霜(南霁云之妻,段克邪十岁之后跟她)也曾有过大恩,段克邪心道:“这位老前辈虽然力足以应付贼军,但我既然知道是他,还怎能袖手旁观,不助他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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