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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做执业心理医生的朋友,对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某日下午,也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豪雨,预约的咨客访过之后,没有新的咨询者来谈。我收拾好文件夹,预备下班,突然走进来一位年轻的男子。他西服笔挺,很有身份的样子,头上戴着一顶礼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他的眉眼。我直觉到,这人有很深的隐秘,不愿让人知晓。他来找心理医生,想必是遇到了实在难以排解的苦闷。
他坐下来以后,对着我需要他填写的表格说,就不填了吧。因为,如果你一定要我填写,我就会编一些假资料在上面,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您,都是一个尴尬和可笑的过程。
我点点头说,谢谢你这样坦诚地告诉我。不过,有一些资料,你是可以如实告诉我的。你对你的名字、职务、地址、联系方式……都可以保密。但是,既然你是来和我讨论你的问题,那么关于你的婚姻情况、你的文化水准等,应是可以回答的。如果我们连这种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么,请原谅,即使你很愿意讨论问题,我也无法接受你的要求。
他若有所思,想了想之后,在空白的名字之后,写下了职业:国家公务员。教育水准:硕士。
我说,好吧,你可以不告知我你的姓名,但是,我怎么称呼你呢?
他说,你就叫我老路好了。
你一点都不老,看起来很年轻啊。我把感想告知他。
他说,你就把我当成一个老年人吧。
这是一个奇怪的要求,但我的来访者有很多令人诧异的想法,我已见怪不怪。
我说,咱们聊些什么呢?
他清清嗓子说,你能告诉我,女人和食物有什么区别吗?
一个怪异的问题。但从他的眼睛,看得出认真和十分渴望得到答案。甚至,他还掏出了一个很精美的笔记本,想把我的话记录下来。
我说,女人和食物,当然是有非常重大的区别的。我看你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一定晓得这两样东西是完全不同的了。我想了解,你为何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我觉察到了你的迷茫和混乱。
他好像被我点中了穴位,久久地不吭声。停了半天,才说,是这样的。我在政府机构里任职,现在做到了很高的位置。我的办公室里有一个秘书,是那种很优雅很干练的女孩,当然,外表也是非常漂亮的。你要知道,在当代大学生寻找工作的排行顺序里,公务员是高列榜首的,对于女孩子来说,更是一份优厚和体面的工作。这个女孩,就叫她蔻吧。蔻是我从大学生求职招聘会上特招来的,我需要一个善解人意、练达能干的女秘书,当然,还要赏心悦目。我是一个讲求品位的人,我使用的所有物件,都是高质量的。我对我的秘书要求高,也是情理中的事。蔻来了以后,很快就适应了工作,比我以往的任何一届秘书都更让我得心应手。我很高兴,觉得自己多了一条胳膊一条腿。我不是开玩笑这样说,是真心的。当你有了一个比你自己想得更周到的秘书之时,你觉得自己的生命被延长了,力量和智慧都加强了。那是很美好的感觉。事情停留在这个地步就好了,但是,关系这种东西,不是你想让它发展到哪一步就可以凝结住的东西,它一旦发生了,就有了自己的规律。因为我和蔻在一起工作的时间很长,每天都要讨论一些问题,交代一些事务,对于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很快就了如指掌。她说,她喜爱我的一切,从我的学识风度到细小的习惯和动作,连我的老伴儿非常不喜欢的我的呼噜,她都戏称是一个安详的老猫在休养生息,预备着更长久的坚守和一跃而起……你知道,一个中年接近老年的人,被一个年轻女孩这样观察和评价,是很受用的……
我听得很认真,我相信这些叙述的可靠性,不过,巨大的疑惑涌起。我说,对不起,打断一下。你一再地提到自己的年龄,还有老伴儿什么的说法……但是,我觉得这与实际不很吻合。
老路右手很权威地一挥,说,您先别急,且听我说。
我默不作声,迷惘越发重了。
老路说,钱钟书说过,老年人的爱情就像是老房子着了火,没得救的。我和蔻的关系,燃烧起来了。是蔻点起的火,还不停地往上泼汽油。我一生操守严格,本以为自己年纪已经这样大了,从生理到心理,对于女色都会淡然。没想到,在蔻的大举进攻下,我的城堡不堪一击。连我们发生性关系的时间和地点,都被蔻以公务会面堂而皇之地写在了我一星期的计划中,那么天衣无缝。我被这个小女子安排进了一个圈套。当然,我还存有最后的理智,我对她说,这是你自愿的,咱们可要说清楚。蔻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样控制?我给你吃一个药片,你就不会如此矜持了。说着,她拿出了淡蓝色的菱形药片……
我插话道,是伟哥?
老路说,是,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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