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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小蜘蛛。
两头幼狼蹲在草丛里,热切地观察着这个世界,有一种使命感。
男人还在四处打听太平桥,差不多从城东走到了城西,从早晨走到了中午。
“这没什么,依我看这没什么,”老人对女孩子说。她从那块树根上跳下来,一会又坐上去。
“我十岁时就喜欢上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老人说,“现在我还记得怎么玩‘跳房子’呢。”
“我们可光是谈学习上的事,”女孩子说。
“把一块石片扔进‘房子’,双腿叉,单腿跳,把石片踢进所有的‘房间’不能压线。对不对?”
“我可不是光玩。您爱看小说吗?”
“年轻的时候爱。”
“作家可真了不起,一会儿让你整天都高兴,一会儿让你整天都……唉,说不出来的那么一股滋味儿。”
“我们那时候都十岁——我,和那个小姑娘。倒不是因为‘跳房子’,是因为她会唱一支歌。”
“什么歌?您唱一个,我看我会不会。”
“头一句是,”老人咳嗽一下,想了想:“当我幼年的时候,母亲教我歌唱,在她慈爱的眼里,隐约闪着泪光。”老人唱得很轻,嗓子稍稍沙哑。
“下面呢?”
老人想了一会,说:“你得让我好好想想,好些年不唱了。”老人又想了一会,说:“这么着吧,回头我好好想想,想起来告诉你。”
“这歌挺好听。”她说。
“噫——,得你们这样的唱才好听呢。”老人看着她,终于明白她象谁了。“那大概是在过一个什么节的晚会上,舞台的灯光是浅蓝的,她这么一唱,那些小男孩都不嚷嚷也不闹了。”
女孩子得意地“嘿嘿”笑,看着老人。
“在那以前我几乎没注意过她。她是不久前才从外地转学到我们这儿的。”
“那些小男孩,也包括您吧?”。
“那时候我们都才十岁。晚会完了大伙儿都往家走,满天星星满地月光。小女孩们把她拥在中间,亲声密语的一团走在前头。小男孩们不远不近地落在后头,把脚步声跺出点儿来,然后笑一阵,然后再跺出点儿来,点儿一乱又笑一阵。”
女孩子又从那块大树根上跳下来,站在老人对面,目光跟着老人的手势动,想象着,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她的时候所发生的事。
“有个叫虎子的说,她是从南方转来的。小不点儿说,哟哟哟——,你又知道。有个叫小不点儿的。虎子说,废话,是不是?小不点儿说,废话南方地儿大了。小男孩们在后头走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小女孩都穿着裙子文文静静地在前头走。那时候的路灯没现在的亮,那时候的街道可比现在的安静。快走到河边了,有个叫和尚的说,她家就住在桥东一拐弯儿。虎子说五号。小不点儿说哟哟哟——,你又知道了。虎子说,那你说几号?小不点儿说,反正不是五号,再说也不是桥东。和尚说,是桥东,不信打什么赌的?小不点儿说,打什么赌你说。他让和尚说。和尚说打赌你准输,她家就在桥东一拐弯那个油盐店旁边。小不点儿又说,哟哟哟——五号哇?和尚说五号是虎子说的,是不是虎子?他问虎子。虎子说,反正是在桥东。小女孩有几个回过头来看,以为我们这边又要打架了呢。”
女孩子笑着:“打架了吗,你们?”
“没有,”老人说。他在想,那支歌再往下是怎么唱的呢?他在心里把前面的又唱了一遍,可再往下还是记不起来。
“我喜欢虎子,”女孩子说。
“是吗?”
“我不喜欢小不点儿。”
老人看着她,觉得她们长得太象了,说不定世界是在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件事。
“不过……”女孩子想了想,“没准儿我也能喜欢小不点儿。我也不知道。”然后她问老人:“她们家是住在桥东吗?”
“是。”
“是桥东一拐弯儿的油盐店旁边吗?”
“是。哎哟,时候可不早了。”
“是五号吗?”
“记不清了。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有几只鸟呢。”太阳还没有落尽,月亮已经出来了。
“明天您还来吗?”
“我没有别的地方去。我是个老朽了。”
“不过我看您还行。”
男人和女人频繁相见的时候,远方的鹿群早已来到夏栖地。它们贪婪地吃着青草和嫩枝,一心一意准备着强壮的体魄,夜里也在咀嚼。与此同时,可爱的幼狼也在盼望着长大,不断嗅着暖风里飘来的诱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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