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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被狠狠勒紧脖子,嘴巴发不出一点声响,与此同时,身形不受控制地踉跄前行,一步一步主动靠近那位道貌岸然的老者。
“其次!”老人另外一只手,先是随意挥袖,将妇人身后的房门关上,然后手腕轻扭,妇人刚刚想要从袖中滑出的一柄精美短刀,就离开她的袖子,转瞬间就到了老人手中。
这一刻,她终于流露出一丝惊慌。
胸有成竹的老人低头看了眼短刀,抬头后讥笑道:“老夫进入军镇后,多次踩点,在你这栋宅子附近远观不说,方才还亲自入酒肆喝酒,近距离与你接触,就是为了确定你有几斤几两,结果连一位武道小宗师都称不上!真不晓得这些年下来,你如何不被别的男人夜夜鞭挞,难不成这铁碑军镇的青壮汉子,都是坐怀不乱的儒家君子?!”
老人从她手中夺来的短刀,是一把女子专用的裙刀。
此物与压衣刀一起兴起于大隋,风靡朝野,虽说大隋一向崇文抑武,可绝大多数能够冠以“华族”、“膏腴”二字的豪阀世家子,往往备有一把压衣刀,附庸风雅。
而女子亦有裙刀,或者称为银妆刀,说是女子用来维护贞节,其实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在大隋王朝的权贵阶层,两情相悦的年轻男女,很喜欢互赠压衣刀和银妆刀作为定情信物。
美妇人被扯到距离老人不过五六步距离,满脸涨红,嗓音沙哑,艰难道:“你是修行之人!就不怕事后被朝廷追剿到死吗?!按照朱雀律法,修士犯案,与庶民同罪!”
在朱雀王朝境内,只要是涉及修士行凶,各地官府一律不得隐瞒,一经发现,是朱雀王朝一等一的重罪,朝廷刑部将会联合京城崇玄署,直接派遣相关人员赶赴案发现场,当地主官和驻守修士都要被捕入狱。当然,若是有人胆敢虚报,将寻常的世俗案件,假托修士涉案以求朝廷重视,以至于刑部、崇玄署和朝廷官衙三者都为其大张旗鼓、虚耗资源,那么下场可想而知。
在儒家和兵家这两家同时鼎盛的王朝版图上,法家也往往不会太过孱弱,墨家、诗家等流派则会沉寂不显,而在南瞻部洲,朱雀王朝对于修行门派的掌控,颇有成效。
坊间传闻在崇玄署的一座秘密大殿内,在王朝版图上拥有基业的宗门帮派,除去诸如“宗”字辈这类庞然大物,其余绝大多数都要跟崇玄署打交道,需要在大殿各自供奉一座香炉,香炉必然有一炷香日夜不熄,等到香炉内所有都香火断绝之时,寓意那座帮派跟朱室朝廷的香火情,已经用完了,朱雀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那座进行打压、驱逐甚至是剿灭,如此一来,二三流的修行仙府,会用各种手段来增添香炉内未点燃香火的数目,当然是多多益善,毕竟那炷香火的燃烧速度百年不变。于是许多仙家府邸、帮派和宗门就会派遣一定数目的各色弟子,比如去投身沙场赚取军功,在朝廷各个衙门任职,辅弼君王,要么去地方上担任主持、庙祝或是山长,用来积累教化功德,也可以帮助地方官府捕捉罪犯、围剿魔教,兴修水利开凿河渠、开设水陆道场等等,五花八门,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大买卖!
老人眯起眼,“老夫只要乐意,有的是法子让你沉沦欲海,不可自拔。”
老人冷哼一声。
妇人脖子五指印痕猛然加深几分,只见她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原来她毫不犹豫地想要咬舌自尽,只可惜被老人第一时间察觉。
老人坐回椅子,翻来覆去仔细把玩那柄银妆刀,没看出任何特异之处,这才放心,好整以暇地抛出一个一个问题:“大隋南疆的李彦超,怎么招惹你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人的身份,云泥之别,人家王大将军吐口唾沫,就轻松能淹死你这种蝼蚁,你向他寻仇?也不怕笑掉大牙!”
“老夫路过西凉,听到你扈娘子的次数,不比什么裴卧虎、童子剑仙更少,心痒至极,见到你之后,方知此行不虚!老夫晓得你性情刚烈,是匹难以驯服的胭脂马,唉,那就只好先下一剂猛药了……”
说话之间,妇人身躯紧紧背靠在墙壁上,双手双脚都不得动弹,口不能言,她双眼赤红,满是恨意。
“说实话,如你这般出彩的人间美色,老夫也有十来年没遇上了,哈哈,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夫今夜就狠狠赚个几万两黄金!”
老人不急不缓站起身,眼神复杂,既有欲-火炽热,也有对绝色美人的怜惜,还有藏在骨子里最深处的蔑视,是修行之人,站在山巅俯瞰众生的那种,属于仙人低头看待脚下蝼蚁、“你我已是异类”的那种,而非俗世大人物看待小人物那么简单。
作为恶名昭彰的花丛老手,又是修行中人,此人当然知道在朱雀作案的后遗症,只不过边陲西凉,远远比不得京畿之地,亲眼目睹她的诱人姿色后,老人觉得哪怕风险不小,也绝对能够在床榻上、在那妇人羊脂美玉的娇躯上,捞回本钱。
从头到尾,老人哪怕已经完全掌控局势,依旧没有泄露丝毫身份特征,甚至一直在留心屋外的动静,可谓胆大心细,能够这么多年流窜作案而逍遥法外,可见不是没有原因的。
修行之人,最怕“万一”两字。
就在老人笑着走向妇人,打算大快朵颐之际,耳朵微微颤抖,竟然听到有人敲响院门,不同于粗鄙妇人的大手大脚,敲门声很轻缓。
如谦谦君子。
老人面沉如水,他入城三天,对于这位扈娘子的生活轨迹,考察得极为仔细周密,实在想不通会有谁在夜色中,登门拜访。
寡妇门前是非多,加上扈娘子又向来洁身自好,绝对没有理由与铁碑军镇的男子纠缠不清。
是某位小巷妇人?可扈娘子一样很少让任何女人进入她院子,她对人的客气,看似礼数周全,其实冷淡疏远。
老人打算假装没听到,只是第二阵敲门声响起,而且比前一次,明显大声了一些。
老人心思急转,面色如常。
像是被悬挂在墙壁上的妇人剧烈挣扎,一时间愈发峰峦起伏。
儒衫老人扯了扯嘴角,收起裙刀,坦然走出屋子,快步走去,拔出门闩。
他开门的时候,那人刚刚轻声喊完,有些焦急,“夫人,我是隔壁巷弄的王曦,如今我已经伤势痊愈,身子骨也温养妥当,觉得是时候继续向西去游学了,这段时日,承蒙夫人照顾,更有救命之恩,实在是无以回报,而我明天一早便要出城……今夜冒昧拜访,既是想着把那些空酒壶还给夫人,也想……在下也就没有其它事情了!夫人,在家吗?夫人?”
正是那位英雄救美不成、被其它军镇酒鬼打趴下的贫寒书生,其实不光是扈娘子有所察觉,其实酒肆常客都不是瞎子,早已看穿这书呆子是对美妇人动心了,只不过圣贤书读了很多不假,可对于男女情事,简直就是不开窍的属木疙瘩,从头到尾,直到明早就要分别的今晚,最后关头也没敢透露半点心事和情意,他这种温温吞吞的脾性,想来也不会被性情泼辣的扈娘子看上眼。此时年轻寒士看到开门的老者,目瞪口呆,惊讶问道:“敢问先生是?”
儒衫老者皱眉道:“我是她的族叔,从大隋南疆长阳郡而来,你又是谁?!你难道不知她如今身份,岂可半夜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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