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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的暗房内,一群孩子各自蹲在角落,手中俱抓着半块干硬的馒头,却各个狼吞虎咽吃得极为香甜。
暗房中间站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年,眉间一点殷红朱砂,生得极是晶莹剔透。他躬身收拾着中间装馒头的篮子,双目紧闭面无表情。
“死瞎子!”有个高个子的孩童捡了石头丢他:“就这么点馒头,定是你偷吃了。”
有孩子接口道:“人家可是宫主的儿子,怎稀罕吃这馊馒头。”
“当我不知?”另一少年冷哼:“不过是宫主醉酒后的孽种,满月时发烧把眼睛烧瞎了都没人管的,地位比我们都不如,还要伺候我们用饭,对这瞎子来说,馒头算是好东西了!”
半晌无回应,那盲眼少年只提了篮子,似对这些挑衅言语充耳不闻。
“喂,跟你说话!听不到么!”旁地里伸出一只脚来,绊得少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顿时周遭一片哄笑,数块小石子从四面八方丢了过来,没丢的孩子也饶有兴致的看着,仿佛这是肮脏的暗房内为数不多的取乐方式。
盲眼少年趴在地上,任石子落在他身上,仍旧面无表情。
“别打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忽道,几个笑得欢畅的孩童没有听见,那声音便抬高了一些:“我说……别打了。”
有人正欲还嘴,却辨出了这声音的主人,霎时都住了手,那带头的少年瑟缩了一下,似是极为畏惧的唤了一声:“……阿初。”
……
阿初,阿初。
谁是阿初。
我坐在那暗室中间,捂着头闭上眼,半晌只觉那些孩子都不见了,周遭堆起一座座面具的墙壁,所有似笑非笑的脸孔都对着我,越靠越近。
血月刀垂在眼前,滴落点点腥红。那持刀的女子背对着我,微微侧了脸,却是一语不发,在一片黑暗中说不出的诡异。
九重幽宫,靖越山村寨,金氏镖局,璞元真经……无数画面吵杂重叠,纠纠缠缠卷在一起,重重向我压来。
那是过去背后,溢满悲伤的痛苦。
我不想忆起。
身子一晃,四肢仿佛有了知觉。
我觉着周身温暖,像是卧在一处落满阳光的地方。有人一下一下的摸着我的头发,不轻不重极是舒服,似是有些安抚的意味。
眼前是橘色的,我缓缓睁了眼,只觉一片朦胧,自己好像枕在一双腿上,身上盖了锦被。我微微动了动,便觉那人手下一顿,淡淡的唤了一声:“百万。”
昏倒之前的片段像是潮水般涌出,我立时撑起身子,满脸的惊惶,刚要问些甚么便听曲徵打断我道:“金慕秋没事,你且宽心。”
他言语淡淡,如一杯温暖的香茶,熨贴着满心的不安。我眼角忽地有些酸意,似乎总是如此,不用我说甚么,我的心思,他全都懂。
“你昏了一整天,身子还虚。”曲徵温言道:“再躺会儿罢。”
我还有许多的疑问,正欲拒绝,却撞见他望着我的眸光,漆黑幽深,隐了几分柔情怜惜,乌黑的发沿着青缎胸襟蜿蜒而下,淡香盈满床铺。
那一瞬,阴谋算计爱恨情仇通通散去,忽然只觉得满身都是疲惫。我老老实实的躺下来,如小猫一般卧在他腿上,微微闭了眼。
就再休息一会儿。
曲徵抚着我的发,时光像是静止了,一瞬隽永。
这是一处客栈。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子洒落下来,虽是冬日却不觉寒冷。
我嗅着曲徵身上的气息,心中十分安稳。不知为甚隐隐又有些倦了,正神思飘忽间,忽然门口一声巨响,我只觉胸口一疼,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瞧我弄到了甚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乐颠颠的道:“三十年的花雕,啧啧,百万还不快醒!”
……
我无奈的睁了眼:“不是公的,你不觉着……”
你很煞风景么!
宋涧山丝毫没觉着有甚不对,自顾自拉开凳子坐下来道:“我说你那日半点伤没有,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千金妞,这一昏便是一天一夜也忒夸张了些,赶紧起来,我们这就回琅中去了。”
琅中!
我耳朵一竖,坐起身来。曲徵顿了顿,身子一侧优雅的下了床,宋涧山点头道:“你休息罢,这里有我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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