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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栩看到了血迹暗暗一笑,他也不声张,在次间里又踱了几步,有一搭没一搭地寻虞清嘉说话:“今日一见娘子恍如天人,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武夫粗鄙,行事无状,是不是惊扰了小娘子?”
任谁大半夜突然被砰砰砰砸门,并且呼呼喝喝地闯入后宅搜家,恐怕很难不被惊扰吧。虞清嘉不想和慕容栩说话,依然抱着披风,冷冷淡淡点了点头:“不敢。”
现在已经十月,半夜的风很有些凉,虞清嘉大半夜被吵起来,衣服本就穿得单薄,现在已经感到冷了,但是这些男子在她没法加衣服,只能抱着手臂,小幅呵气。
慕容栩笑而不语,他目光慢慢从室内扫过。这件屋子算不上华丽,但是一花一物无不精心,看着平平无奇,但是细节处尽显雅致精细,可见置办屋子的人极其用心。
慕容栩心中一笑,看来这位小美人还很受宠呢。不过他去别的院子,虽然也是横行无忌,可是院里至少还有主事人,但是虞清嘉这里,他已经站了这么久,除了几个老弱仆人,竟然再无男子出面,连个隔房的叔伯兄弟都没有。可见小美人虽然受父母宠爱,但是家庭情况却不简单。
慕容栩打量了片刻,也没心思在和美人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道:“小娘子,本王一见你就觉得心喜,私心里实在不愿意为难你这等佳人。美人总是比别人多几次机会,本王最后一次问你,今夜有没有见到行踪诡异的外人?”
虞清嘉露出思索的样子,颦眉想了一会,最后坦然地摇头:“没有,我一回来便睡了,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好。”慕容栩甚至笑了一笑,他心底的猜测反而更加明显。他那位堂弟容貌极其出色,前几年但凡有他出场的场合,无不是举座皆惊光耀半堂,就连喜怒无常的明武帝也对慕容檐称赞有加。慕容栩是常山王的第三子,非嫡非长,本人也没有特别出彩之处,在众多慕容子弟中平平无奇,不用心找根本找不出来。但是慕容檐却相反,他是东宫嫡幼子,明武帝最看重的孙子,文才思敏捷,武百发百中,身份、地位、容貌、才能样样出众,无论慕容檐出现在哪里,不管盛装出席还是微服出巡,只要他露面,必然万众瞩目。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慕容檐的名字刚好暗合了“容颜”二字,而他本人风姿又极其出众,所以难免有人会拿他的长相说事。自从慕容檐修理过那两个倒霉蛋后,邺城再也没人敢当着慕容檐的面提此事,可是私底下根本禁止不住。毕竟这是个全民颜控的时代,就连明武帝,没事时也喜欢盯着慕容檐的脸看。
故而当初慕容栩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圣上、曾经的常山王听说逃出去的人偏偏是慕容檐后,真是说不出的糟心。他们从章武七年开始找,到现在足足找了两年半,竟然还是音信全无。
可是现在,慕容檐的消息极可能就落着慕容栩触手可及的地方,这让慕容栩怎么能不热血沸腾。也真是奇了,不光皇祖父、臣子偏爱慕容檐,就连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美人也愿意给慕容檐打掩护,慕容栩压下心中的暴戾,笑道:“我本是怀着怜香惜玉的心,再给娘子一次机会。既然娘子还是不说,那就不能怪我不解风情,辣手摧花了。”慕容栩的脸色突然变得阴冷,指着地板边界处的血迹,冷声喝道:“给我仔细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官差们一听没办法,只能翻箱倒柜,抽出刀在屋子各处大肆翻挑。慕容栩笑着看向虞清嘉,语气是看好戏般的从容笃定:“小美人,你倒是说说,你一个闺阁女子的房间内,为什么会有血迹?”
虞清嘉眉尖一拧,她探身看了看寝屋角落处的血迹,神色难看,却还是抿着嘴不肯说话。慕容栩见虞清嘉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内心里的猜测已经敲实了。
许多官差都被叫回来,集中在虞清嘉这里,几乎要翻个底朝天。虞清嘉脸色越来越苍白,而慕容栩却带着恶意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屋里虽然吵,可是气温却渐渐凝滞,教人疑心落下一滴水都能立刻结成冰。虞清嘉正僵持着,身后倏地传来一声“且慢”。
慕容栩有些意外地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女子手里执着灯,快步冲进屋子,将虞清嘉的手紧紧握住:“六妹妹,你不要怕。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兖州虞氏,岂是任人欺侮的?”
这些官差们手里握着皇命,当然不会理会一个女子的呵斥。反倒是慕容栩,饶有兴致地看着来人:“你是何人?”
“我是虞家长房嫡女,虞清雅。”虞清雅说着给慕容栩敛衽行礼,“颍川王大驾,小女有失远迎,儿代长辈向颍川王赔罪。然而小女虽知和颍川王有如云泥之别,可是终究不能坐视王爷折辱家妹。还请颍川王有什么话,明日对着虞家长辈诉说,今日就暂且放过我妹妹。”
慕容栩突然觉得虞家很有意思,先是出现一个美得出奇的女子,今夜又遇到一个心疼妹妹的模范姐姐。他此行来兖州,本来没把虞家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倒想知道,虞家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慕容栩笑着打量两人,虞清雅手上使力,将虞清嘉推到自己身后,堵住慕容栩视线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将自己的容貌身段全然暴露在众人眼前。慕容栩看了一会,还是对这种淑贤圣人一样的菩萨没什么兴趣,反而移开视线,换了个角度去看虞清嘉。
美人还是活色生香的好,像虞清嘉这种美得自然活泼的更是上上乘。虞清雅察觉到他转变了位置,总是若有若无地走动,刚巧堵住小美人的身影。慕容栩有点恼,他心里不悦,表面倒看不出来,依然笑着:“小娘子,你倒是说说,这里哪来的血迹?”
虞清雅顺着视线看到地上黯淡又不显眼的血迹,眉心也跳了跳。她想破坏虞清嘉和琅琊王的相遇不错,可是却并不代表她想暴露琅琊王的行踪。虞清嘉似乎也被吓到了,脸色苍白,眼睛似有似无地朝衣橱瞧了瞧。
虞清雅立刻就明白了,她暗道糟了,正想说什么话转移视线,却不料慕容栩已经看到了。慕容栩冷哼一声,立即大步走到衣橱前,一刀避开了木门。
木门应声而裂,里面却空无一人。这个衣橱个头这么大,官差们进来搜索,怎么也不可能漏过它。这里已经被来来回回翻了好几次,里面衣物被翻得乱糟糟的,可是确实并无人迹。
慕容栩心道莫非他猜错了?慕容栩皱着眉,眼睛忽然瞅到某处违和。他退开一步,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衣橱的宽度,然后冷笑着,用刀鞘敲了敲橱壁。
随行的官兵听到清脆的“咚咚咚”声,心中也明白了。都不用慕容栩说,他们立刻一拥而上,手里握着刀,如临大敌地将衣橱壁撬开。
整个木板被卸下,橱壁倒下的时候,官兵们忍不住集体后退一步,大喊一声握紧手里的刀。木板砰的一声砸到地上,然而后面除了些许细尘,依然空空如也。
慕容栩赶紧上前一步,看到眼前这一幕十分费解。他以为慕容檐躲在衣橱夹层了,可是现在夹层被撬开,再往后就是墙壁,实在没有躲人的地方了。
慕容栩甚至用刀敲了敲墙,回声厚重沉闷,墙是实的。慕容栩越发无法理解,而虞清嘉似乎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你们给我滚出去!”
也难怪虞清嘉愤怒,因为夹层的下方,放着女子不太方便示人的一些衣物,比如染血的月事带。慕容栩就是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翻女子的月信之物,他偏过头低咳了一声,这时他也能想明白,方才虞清嘉奇怪的表现是为何了。
原来她正在月信期间,难怪地上有血,难怪被他问到血迹,支支吾吾不肯回答。这种东西终归不太好光明正大地摆出来,因为丫鬟还没洗,所以虞清嘉将染血的月事带藏在衣橱夹层里,没想到却被他当众揪出来的。慕容栩这种纵情风月的人都觉得有些对不住了,虞清嘉沉下脸,冷冰冰地吩咐丫鬟赶人,慕容栩也没好说什么。
反正该找的地方早就翻过好几遍了,现在还没动静,想来并不在虞清嘉院子里。慕容栩讨了个没脸,一边吩咐属下们撤,去下一个院子翻找,一边腆着脸对虞清嘉笑:“今日是我思虑不周,冲撞了姑娘,明日本王必亲自登门赔罪。其实若娘子身上不方便,尽可早些和本王说,不然何至于被本王误会,让外面那些莽夫看到了娘子的贴身之物呢。”
虞清嘉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她一言不发,当着慕容栩的面“砰”地合上门。
好吧,美人生气了。慕容栩在门外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天色已晚,本王就不再叨扰了。明日见,虞美人。”
慕容栩带着人往外走,走出虞清嘉的院子后,他回身朝黑洞洞的院墙看了看,摇头轻笑。
“虞家四娘?”慕容栩脸上神情玩味,本来以为只是一只皮毛靓丽的家猫,没想到也会冲人伸出爪子,竟然还骗他,说自己是虞家四女。什么虞家四女,她明明比那个红披风的女子有趣许多。
果然,她就是虞美人。慕容栩原来还以为这是众人抬举,或者干脆就是虞家自己造势,现在看来,虞美人之名倒真所言不虚。
银珠眼睁睁看着虞清嘉将颍川王赶了出去,还当着颍川王的面大力阖门。银珠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一样砰砰直跳,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容栩走后,屋内陷入沉静。虞清雅方才当真觉得琅琊王藏在衣橱夹层里,现在证明只是虚惊一场,她松了口气的同时,还觉得不甘心。
虞清雅在屋子里反复走反复看,就这么大的地方,能藏在哪里呢?莫非是她和系统猜错了,今日琅琊王并没有躲到虞家,更甚者,刺杀廖政的人并不是琅琊王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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