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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我只想留在这里呢?”洛神一字一字的问。
高雍容脸上依然带着笑容:“阿弥,阿姊如今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你一向最听阿姊的话了。还是随我入宫为好,莫教我再为你担心。”
她牵住了洛神的胳膊,耐心地哄着,仿佛此刻在她面前的洛神,真的还只是从前的那个小女孩。
洛神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高雍容,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意和唇间的细碎念叨,脑海里忽然又掠过了小时候的许多片段。
虽然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如今的阿姊,她再不是自己从前记忆里的那个阿姊了。在她的心底里,也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每次,当她看到高雍容面对自己时的笑意和那些流露出来的关切,又总会叫她在心底左右摇摆,暗暗期盼。期盼一切都只是多心而已。
上天知道,一直以来,她是何等地珍视和阿姐之间的这种姐妹之情。
她是自己的家人。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这种情分,一辈子都能够如此保有下去。
甚至,就在片刻之前,当她骤然听到李协告诉自己的那句话时,她的第一感觉,不是轻松,而是惊悚。
惊悚于李穆,她的郎君,心机深沉到了如此地步,何以竟想到早早便做了如此决绝的安排。
就在这一刻,她的心中难受极了,但却又感到了一丝释然。
那是一种终于能够从犹疑和摇摆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的释然之感。
温情脉脉的面纱,能够遮掩一时的喜怒,却无法永远地盖住人心。
她所仰慕和挚爱的那个男子,如高山般巍然耸立,如渊水般宏博深沉,他和这整个罩着一件华丽外袍、衣下却散发出腐朽阴霉气味的朝廷,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该来的决裂,今日终于还是来临了。
洛神站在那里,凝视着高雍容的微笑。
“阿姊,你是要拿我当囚徒吗?”
她问道。
“倘若我成了囚徒,为大虞裹血奋战,北伐收地,力推新政的李穆,在你眼里,又是何种身份?”
高雍容一怔,慢慢地松开了方才挽住洛神胳膊的手,脸上的笑容,渐渐也消失了。
“阿弥,你可知你方才那话,是为何意?”
她蹙了蹙眉,语气变得有些冷硬。
“我自然知道。”洛神一笑。
“阿姊,不妨告诉你吧,我不但不去皇宫,就在今夜,我也要离开建康。”
“郎君会接我走的。”
高雍容神色一紧,迅速眺望了下四周。
三面皆是庭院,对面,在那看不到的黑暗的江面阴影之中,也已布下了她的天罗地网。
她慢慢地吁了一口气,暗笑自己,这几年,或许真的是被人压迫过甚,以至于此刻一听到洛神提及,竟也差点相信了。
“阿弥,不要再胡闹了!走吧。这就随阿姊入宫!”
她沉下脸,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转身要唤跟随自己同来的宫卫。
洛神抬起手,从袖中露出了一样物件。
那是一块绿玉雕成的小葫芦,口子用一根红色的丝绳吊着,坠在洛神的手指之下,微微晃动,月光之下,泛着盈盈的玉泽。
“阿姊,你瞧,这是何物?”洛神道。
高雍容转头,一看到她手中的那个玉坠,面色遽然一变,一把夺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厉声道:“登儿腰包上的坠子,怎会在你这里?”
洛神望着神色瞬间转为焦惶的高雍容,想起方才李协对自己说,大司马很早以前就在宫中安插好人,为的,就是防范今日之变。
箭离弦,便再不回头了。
她压下心中涌出的那一缕不知是庆幸还是难过的心绪,慢慢地说:“阿姊,我说过的,郎君会接我走的。你不妨先回宫看看,我有没有在骗你。”
高雍容的面庞,在月光下看起来如同雪一般惨白。她睁着一双充满了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了洛神片刻,突然掉头,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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